说起刘子琪,众人心里都不免生出一些想法,王富口直心快地把很多人的想法嘀咕了出来:“春秀路别墅爆炸那天,我们都以为刘子琪只是个巧合的替罪羔羊,难不成他竟然是在给樊道阳打掩护?”
“在没有充分证据之前,这样的结论还不好下。”一直眉头深锁的季局若有所思地说,示意李允彬继续。
“是。根据我们现在所掌握的证据,信义中心的一二楼除了一小部分对外的活动室外,其余部分都是宿舍,正是由于这些宿舍的门窗在火灾当晚全部都上了锁,才导致里面的人员无法及时逃生,而且建筑里设置的重重门禁,也严重妨碍了消防员的进入。可以说,整个中心在安保方面的严格程度,已经严重超出了一个普通公益组织的必要性了。甚至在宿舍通往外部的必经通道上,还安装了可移动式的隔音墙,估计是为了方便消防等检查的时候可以掩饰性地移开。我们很有理由怀疑这个建筑的内部设计,目的在于限制住在里面的人员的人身自由,甚至可以说是进行囚禁。
至于囚禁的目的,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们可以从建筑东西两侧的地下室得到一个推断的方向。”
说着,李允彬在大屏幕上向众人展示了两个地下室的现场照片以及经过技术处理复原后的图片。
“两边地下室的面积都在三百平左右。西侧的这个里面,我们推断原本放置着十二台离心机,结合现场残留的血浆储存设备和物料来看,极有可能是作为一个地下单采血浆站而存在的。
东侧的这一个则分为了三间房,其中的两间原本中间应该各放置着一张手术台,屋顶的无影灯和旁边的其他手术仪器也一应俱全。从我们法医会同中心医院前来协助的主任医生的意见认为,从现场仪器的精密程度和残留的药剂等推断,这两个房间之前作为内脏器官移植手术室的可能性很大。
而东侧第三个房间的室内的构造和家具摆设的位置,跟我们之前从刁在理电子邮箱里还原的视频上的那一间基本吻合,推测就是同一个房间。”
听到这里,不知谁实在是忍不住骂了句:“这帮畜生!”
也有人不禁疑惑:“他们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囚禁了这么多人?”
李允彬能预料得到大伙儿的反应,但还是定了定心神才继续说道:“不幸的是,经过消防部门的现场清点和我们的善后排查,起火当晚在信义智障人士关爱中心内部的所有人员均遇难,没能留下证人告诉我们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除戈益以外,现场还有一名保安人员也是头部受重击死亡。其余的均为吸入过量浓烟窒息致死。”
“不过即使有幸存者,可能对举证工作的帮助也不大,”凌菲菲说,她手里正拿着一沓A4报告纸,“DNA实验室连夜对所有死者DNA的排查还在进行中,目前已经跟库里匹配上的八名死者,都是登记在册的失踪人员,而且都是存在智力缺陷或者患有精神疾病的人。”
李允彬接着说:“我们从当晚周边的监控录像里,发现了可疑人物。经比对,很有可能就是北和省通缉犯辛豪。辛豪曾在半年前在北和省内犯下谋杀一家五口的严重罪行,北和省警方一直对其搜捕未果,原来他已经流窜到了临舟市境内。我们的通缉令也已经发布了出去,全市范围内的监控以及所有出入口都进入了一级警备。”
会后,领到了下一步任务的众人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唯独小徐还愣在原地,方芳见状,上前轻轻推了他一把,说:“怎么,扒了一天灰,累坏了吧?”
小徐像是突然从沉思中被人拉了出来,只见那过于凝重的表情,在他婴儿肥都还没有消退殆尽的略显稚嫩的脸庞上甚不搭调。
他像是又思索了一下,才抬眼看着对面的人,说:“方芳姐,你说人心,怎么能坏到这种程度呢?”
第75章 李静娴的供词
全一峰从他办公室里的小沙发上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
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发了会儿愣。从前天清晨部署诱捕李静娴开始,他已经连轴转了将近七十个小时,再不合眼估计得直接挂了,身体大概是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自动进入了沉睡状态。
桌子那边键盘的敲击声和纸张的翻动声吸引了他还不甚清明的注意力。他维持着僵硬的睡姿,只以最不消耗体力的方式把眼珠子转了过去。
季廉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他的什么系统还是系统里的什么数据,季靖则在写着他那些永远写不完的卷子。他就不明白了,季靖一个半年前连课本都没摸过的小孩儿,现在怎么就跟这些从前可以把他全大侠生吞活剥了的试卷如此相亲相爱呢?
即使隔着房门,他也能感受到这办公室外的兵荒马乱。嘉东的一把火,把整个临舟城都烧了起来,每个角落仿佛都在沸腾着,一点就炸。
全一峰觉得自己大概是睡懵了还醒不过来,斜眼瞄着身边的岁月静好,他突然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原来家真的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家不是那个老破小小区里的D栋412号房,他们仨在哪里,家就是哪里。
“醒啦?不多眯一会儿,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全一峰神游的思绪被一阵奶香又拉了回来。季廉不知何时已经给他准备好了热牛奶和热三明治。
“李静娴所供述的,你觉得可信度有多少?”等到全一峰三五下吃饱喝足,季廉才说。
“如果你说的是这六七年来经戈益策划从三院陆续拐走的被家属抛弃的病人,还有从各大车站和郊区拐走的智障人士的话,这个主要得靠DNA实验室的庞主任,看来他们这段时间都得日夜加班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事实很快就会明了。”
“没错,被留下来的那部分人是最容易搞清楚的。问题在于那些已经被当作器官移植供体的人。根据李静娴的供述,器官移植的供受双方的信息都有详细的记录,但这次的他们老巢的大火,很明显其中的目的之一就是冲着销毁这些证据去的。”
“妈的,现在的犯罪团伙,都搞那些个什么集团式经营,往多元协同方向发展了。”全一峰感慨着,不小心骂了句脏话,吃了季廉一记眼刀。看在季靖小同学还沉浸在题海中无法自拔的份上,季廉才没跟他追究。
“你说的这个‘多元协同’,”季廉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了什么,他闭上眼睛想了想,“曾氏兄妹在他们内部,从早期单纯作为‘清道夫’角色的存在,到后来成为了拐卖儿童一支的‘负责人’。当时从他们家里发现的那一缸笔记本纸灰,你还记得上面那第五十二个小孩儿吗?”
“你的意思是……”全一峰“刷”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头皮一阵发麻。他往门外快步走去,一边说:“看来我们之前的调查范围太窄了!”
刁在理还在拘留所里装疯卖傻,但大伙儿对他已经没太大兴趣了。毕竟他原本就只是犯罪团伙看上的一个“主刀候选人”,入选的条件是他恶劣的品行、懦弱的人格、戒不掉的赌瘾以及还不错的专业技能。如果不是八月底的时候原“正牌主刀”樊道阳疯到连自己都炸,怎么也轮不上他这个在“上层”眼里做事“不干净”的二踢脚在九月初的时候匆忙上阵。
九月初的那场手术,就是刘辰浩丢了肝脏以及性命的那次。李静娴全部都帮他招了。
对李静娴的供词感兴趣的肯定不止凌菲菲一个,但她肯定是最急切的那个。凌菲菲自然不会因为李静娴破坏了她的婚姻而多给她眼神,她那么忙,连邓彬那个渣男她都几乎想不起来了,还哪有时间去管那些个什么小三小四。她在乎的是她在嘉东主办的最后那一个案子。
从进入医托阿古佬的暴毙现场开始,那个不详的既视感,便让她一直寝食难安。而李静娴最终证实了她的猜测。
李静娴的坦白并不是为了减轻罪责、从轻发落,她的心思早就不在自己身上,或许说从来也没有在她自己身上过。她的要求是警方要找到害死她益叔叔的组织“上层”,那些她自己也没有亲自接触过的真正幕后。所幸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和警方的目的完全一致,大家暂时达成了同一阵线。
“那个殡仪馆火化主任,张高波,他是我们的人。”李静娴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下去,每吐出一个字,仿佛都在耗费着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樊医生是戈老师的同事,也是戈老师带进来的,他只负责做手术,其他的事情他不管,都是由我们来负责的。”
“其他什么事情?”凌菲菲问。
“圈养供体、联系买家和处理手术后的尸体。张高波就是专门负责处理尸体的。尸体由清道夫兄妹负责运送到张高波的殡仪馆,他负责火化证明之类的手续和最终的火化。就是因为火化主任和清道夫的先后出事,才使得链条里的最后一环出现了空缺,才让刁在理那个白痴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戈老师临时启用了刁在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没想到他们连戈老师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