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今天是周六吧?你别忽悠我,今天学校没课,我也不打算回市局。我,嗯,你扯得我头好晕。”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如果我现在不把你拉起来的话,等你清醒了,肯定会后悔的。”
“大猪蹄子你走开。”季廉人生第一次宿醉的现在进行时。其实头疼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周身不得劲,还有弥漫了整个呼吸道和食道的酒精味,难受。
全一峰俯下身,把像条蛇一样又瘫软在床上的季廉整个儿笼罩在自己的身下。季廉迷糊中以为他会吻自己,但全一峰却是把嘴唇贴到了他的耳根上。这个用声音就可以杀人的家伙,这次说出的话倒没那么弱智了:“你猜,昨晚李静娴都忙活了一晚上什么?”
像被按下了脑子里的一个什么开关,季廉忽的睁大了双眼。全一峰仿佛都可以听到那两片长长的睫毛扇出的风声了。
“她查了血液科的那个护士的资料?”理智终于冲破了酒精的封印,季廉的声音都清醒起来。
“准确地说,她从医院内部网站调查了血液科所有护士的资料。看来她跟那个科室的姐妹们也不是那么熟悉,至少没有一下子可以认出来谁的老家是钦州的。不出所料的话,她今天应该就会有所行动。看来是我们收网的时候了。”
全一峰把季廉扶了起来,一边帮他穿上衬衫西裤,一边说:“所以说,这么重要的时刻,如果我让你就这么在床上躺过去的话,回头你肯定又要用抱枕砸我脸。”
季廉飞出一记眼刀。
“不不不,我只是心疼你把自己的手砸疼了而已。”
临舟市区某路边的一辆不甚起眼的面包车内,方芳正对着满车厢的电脑屏幕大惊小怪。
“哇,老大,你们什么时候搞了这么多东西?!”
正中间的屏幕上是一个三维立体图形,事实上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由于涉及了时间、地点和事件等因素,普通的二维图像已经不能满足整个关系网的构建。
关系图虽然复杂,条理却非常清晰。沿着眼前这一大坨蛛网交错的的关系向上追溯的话,事实上它们共同指向了一张某高档小区的门禁卡片信息。这张卡片又是来源于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照片拍的是一个钱包的内页,里面除了一小沓纸币以外,还有好几张类型各异的卡。而这其中的一张被后期标注了起来,通过特殊图像处理技术,以及系统内数量庞大的卡片信息比对,最后才锁定了这个小区的门禁卡。
“这个是那小护士的钱包吧?”方芳身为刑警侦查员,也并不是只有在八卦面前才足够敏锐的。
季廉扶了扶眼镜,对方芳赞许地点了点头。
“哇,这可是咱们季大教授出卖色相换来的重要线索啊。”好吧,刚才对这丫头的那句评价收回。
“怎么说话的呢?”李允彬赶在老大发飙之前,赶紧先避重就轻地替方芳挡一刀,“咱们季教授哪需要什么出卖色相,光是玉树临风地往那儿一站,什么李静闲还是李静忙的,自个儿就七荤八素了。”
说完,他继续转移话题跟方芳解释道:“你看,我们假设李静娴就是地下医疗的牵线护士的话,那从这个门禁卡的线索出发,我们要找的目标就有可能是一个有医学背景的人。我们从小区的登记信息里一共找到了十六个有医学背景的住户,然后,”
“等一下,”方芳打断了李允彬的解说,提出了疑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跑到一个住宅小区找人,直接查李静娴的通信记录不是更方便快捷吗?”
李允彬给方芳竖了个拇指,接着说:“这你就想不到了,这个李静娴,不单手机记录,就连社交网站账号什么的,通通都几乎空白一片。”
“一片空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看着方芳惊讶的表情,季廉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再看看一旁的全一峰,只见他却是朝自己点了点头。哦,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这个相似点。
“是呀,我们今年净碰上这样的奇葩了。说回我们找到的这些人,你别小看只有区区十六个,从侦查的角度来说,他们背后可以牵扯出来的数据量可是惊人的。你看,从拿到卡片的结果开始,系统直到现在还在进行着自动查找、联想和比对的工作。”
方芳认真地听着李允彬的讲解。显然半年量的零食并不能让首席狗仔完全放下强烈的八卦本能,所以她已经正式成为了俱乐部里的第四名“狗队友”。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李静娴真的跑到这个小区去,而且我们能确定她进的是哪一户的话,相当于把其他94%的可能性都排除了,我们就可以专心地围绕这剩下的6%的线索来继续查找了?”
“没错。”
“聪明。”
季廉和李允彬同时给孺子可教的方芳点了个赞。
临舟城内,位于秀安区的一个高档住宅小区的大门口前,一个带着墨镜的姑娘从计程车下来,一直跟在对方身后不远处的人一眼就认出了那副墨镜,跟几个月前伙同女朋友张悠悠一起吓唬前夫的张臻戴的那副是同一个系列的。价格接近五位数的墨镜啊,她默默给自己施加了压力,这次一定不能把人给跟错了!
只见墨镜姑娘熟门熟路地刷卡进门,门卫保安还朝她微笑地点了点头。然而她身后的那个穿着T-恤牛仔裤、打扮得十分随意的姑娘,貌似就没那么轻车熟路了。眼看着后者就要跟随进门,保安快步走出了门卫室,正要加以阻挠,就见那T-恤姑娘从掏了半天的双肩包里终于掏出一张崭新的门禁卡来。
“嘀——”T-恤姑娘举着卡朝保安晃了晃,说:“不好意思,刚搬过来,还不太熟悉。”
保安也松了口气,向这位新来的住户忙点头致敬。
T-恤姑娘在小区里盯着手机,时不时地抬头环视这里的楼宇,貌似在找新家的路。说来也巧,原来她的新家跟刚才那位墨镜姑娘是在同一幢楼的,于是两人便上了同一个电梯。T-恤姑娘依着电梯的内壁站没站相,一边把口香糖嚼得吧唧吧唧响,一边无精打采地划拉着手机屏幕。
“叮——”电梯在12楼停了下来。那T-恤姑娘像是被电梯提示声打扰了,抬头随意地瞟了眼走出电梯的人。
然而等到电梯门再度关上后,T-恤姑娘仿佛变了个人。她立即按下了13楼的按钮,同事敲了敲耳麦,神情严肃地说:“目标是C栋1203房,目标是C栋1203房。”
“有了!”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李允彬兴奋地喊道,“这个人,曾经在医托阿古佬死亡的当晚,出现在了西门里弄堂口的一个监控画面里。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身影,由于光线问题脸部拍的很模糊,但是我们结合他的步态姿势来判断的话,重合度在90%以上。”
“他什么情况?”全一峰问。
李允彬照着屏幕一角的内容念到:“C栋1203房租客刁在理,男,46岁。毕业于北和省医科大学,曾任职于临舟市第六医院,但在8年前被开除了。开除的原因是在职期间私自外出会诊,因手术感染造成三明患者眼球被摘除,事发后被吊销医师执业资格,并被判处一年半有期徒刑。目前从社会保险的登记情况来看并没有固定职业”
李允彬顿了顿,从系统提示的另外一条信息里调出其中的一份资料,指着屏幕对全一峰说:“还有,老大,你们看这个!”
全一峰和季廉凑到屏幕前,只见一份特殊的“常客”名单上,刁在理的大名赫然在列。
全一峰心下了然,果断拨通了菲姐的电话
“你的意思是说,李静娴不单是这次赵涵骨髓移植手术以及赵田炳夫妇失踪案件的嫌疑人之一,而且还极有可能是今年5月嘉东支队侦破的殡仪馆碎尸案的主犯之一?”把这一长串的结论说出来,凌菲菲把自己也彻底震惊到了。
她沉住气,问道:“那你现在要我做什么?”
“我现在正式向你申请支援,包括申请搜捕令以及派出增援。菲姐,我们急需一个出其不意而且不动声色的抓捕行动,以期从疑犯们手里获取最多的一手证据。”
凌菲菲自然是立马同意的,但转念一想,她又补充道:“你刚才说的那个老家在钦州的护士,她的安全有保障吗?到目前为止,你们这四号人根本就分不出时间去保护她吧?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你可以放心,因为这个钦州护士其实是我们黑进中心医院的内部系统临时编撰的一个虚拟人物。当然,以季廉和允彬的技术,这个人的真实度十足,所以才能骗得过疑犯们。但是过了今天,如果他们还没落网的话,应该就会露馅儿了。”
抛开私人恩怨不说,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太始料不及了。凌菲菲不免生出许多疑惑,如果全一峰的推断和调查方向是对的话,这一桩案子牵连的范围究竟会有多深多广?而且,就单凭一周之前的那个晚上,她跟全一峰就口述了那么一回嘉东的案子,强调了那么一次令自己困惑的既视感,这家伙就能追查到这个程度?全一峰是属猎狗的吧?
“你们那边现在有多少成把握?”信任同事是一回事,作为组织上的负责人,凌菲菲还是需要时刻清楚自己的身份,每一次的决定,不单只意味着后续的大堆文案工作,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为每次行动里跟随她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