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勤一句话还没说完,被全一峰按在一边胳膊下的刘辰星便气焰嚣张地喊道:“就是啊,没有证据,你整天在村里乱学狗吠,我要告你侵害,侵害我什么权!”
一旁的王富面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头混混,很是不耐烦,厉声道:“闭嘴吧,你要告就正经告去,打人是违法犯罪行为,这都还要人教吗?!”
全一峰沉默着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手下的两人疼得嗷嗷直叫。
于是乎,原本是要到刘富强家做二次调查的三人,还没见着刘富强,便押着这几个斗殴滋事的不良青年又回到了镇上的派出所。
“警官先生们,现在国家不是正在严打村霸吗?他们就是村霸!我要举报他们!”这位叫甄明的男生,刚走进派出所,便一句话又挑起了新一轮的对峙。
“你胡说什么?!”刘辰斌可能是多年的习惯成了自然,只要有刘辰星这个靠山在场,平时那个唯唯诺诺的矮胖子便显得底气十足,连自己身在什么场合都没有弄清楚。他刚冒出个头,便被王富单手强行压了下去。
“你个死书呆子,我们霸什么了?你有证据吗?”刘辰星作为“恶人组”的老大,还是有点道理的,虽然好的不学,歪理倒是无师自通得很。
甄明原本就不惧怕他们,现在身在派出所,自然更加理直气壮:“村里谁不知道你们的恶行?你们,你们……”
然而话说到一半,他一时竟然话到嘴边忘词儿了,看来“死书呆子”的确不是很习惯这种对骂的现场。他憋了半天,才灵光一闪地说道:“那个,村里那个呆子刘辰浩的腿,当年不就是给刘辰星打断的吗?!你们简直十恶不赦!”
甄明的一句无心的“证据”,立即引起了全一峰和王富的兴趣。原本只是打算顺手帮刘克勤处理一下村里的斗殴事件,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昨晚的DNA比对结果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尸源已经确定。但距离断定这是一起随机的激情杀人,还是有预谋的凶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目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快搞清楚死者生前的社会关系。
“来说说把,刘辰浩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从回到派出所到现在,全一峰这才找了把椅子坐下,对着刘辰星正式询问起来。
刚才全一峰的那一招“左右逢源”,就让刘辰星知道这人绝对不好惹,所以这突然的态度转变,就更加让他心里难得的忐忑起来。但作为村口霸王的那点骄傲,还不允许他这么快就认怂。
刘克勤看出了刘辰星的抵抗情绪,语重心长地说:“这两位是从市局刑警大队来的领导,我奉劝你们这几个土霸王不要太嚣张。”
一听是市局来的,还是刑警大队,“村霸”们脸都绿了。
“还能怎么回事儿,那,那也是他先惹的事!那是他活该。”刘辰星这怂认起来,强弩之末的里面也是萎靡得很。
全一峰对那他强撑着的最后一点气势视而不见,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就是七八年前,我爸想多种些甘蔗,租了村里好几家的地一起种,刘辰浩他家的也租了。但是那呆子之后一直往那地上跑,搞破坏,说那是他家的,不让我们家种。是他先破坏我们家的东西的,我们没办反,就打了他一顿,就是给他个教训。他爸妈也没说什么!”
“他爸妈要有说什么你早就坐牢了你!”刘克勤作为一位常年驻扎在基层的老民警,看着这些不学无术又无恶不作的村头混混小年轻,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
“所以你们就结下了梁子?”王富问,“那他最近有再找你们家麻烦吗?”
“那呆子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还找麻烦啊?”说起刘辰浩,矮胖子还是一脸的不屑。
“别胡说!”刘辰星立即制止了小弟不合时宜的得意忘形。矮胖子像被戳爆了的气球,立即又瘪了下去。
全一峰问道:“你们最近一次见到刘辰浩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三人相互看了一下,都摇头。
刘辰星说:“反正我是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最后一次,应该是天还冷的时候吧,具体真不记得了。”
瘦高个儿说:“对对,最后一次见他,他还披着他家的棉被跑到地里去,后来被他爸揍了一顿。”
矮胖子没什么建设性的补充,只是频频点头。
这么一大通折腾下来,虽然没有得到什么直接的线索,但起码对于刘辰浩的生前处境,全一峰他们又多了一层了解,今天也算没有白来这一趟。
再说到这三个混混对甄明的故意伤害,幸亏全一峰他们制止得及时,并没有真的打起来。只是一开始推的那一下,甄明手肘在地上擦伤了,流出来的血看起来很吓人。然而这种程度的伤,去做了伤势鉴定,最多也就只能行政拘留个一到两天。刘克勤一脸的无奈。
而至于刘梓玉的失踪案件,派出所和支队之前已经做过了调查,刘辰星他们的口供也都早就录好了,这次甄明也没有提出新的证据或者疑点,全一峰他们也不好贸然干预。更何况,他们今天过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
据实施监视的警员所说,从昨天晚上开始到今天下午,刘富强一家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门。这就十分反常了,因为根据全一峰和王富今天上午在刘富强经营的档口的批发市场里了解的情况,刘富强两口子是每天都出摊的,而且生意非常红火。他们家特别物美价廉,所以每天来他们这里批发豆芽和酸菜的人流车流简直络绎不绝。
如果真如那两夫妇所说,他们的大儿子刘辰浩只是离家出走,跟他们毫无关系的话,没理由警察来询问了一次,他们就给吓得连门也不敢出、生意也不敢做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全一峰决定今晚由他和王富亲自监视。
在村子里做监控并不比在市区,市区车多人杂,随便开一辆大众一点的车,再稍微往不起眼一点的地方一停,基本上都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但是村子里哪怕是来了一个不怎么见过面的外人,都会无比显眼,更不用说搞辆车了。
幸亏刘克勤对村里情况熟门熟路,帮他们在刘富强家正前方找到了一处刚好近期无人居住的小房子。全一峰和王富进去一看,窗户的视野很好,望远镜镜头前,刘富强和刘富贵两家的正面一览无遗。
随着夜幕降临,刘富强一家除了都不出门走动以外,院子里按部就班地烧火做饭、洗衣看电视,咋一看一切都正常得很。
时间就这么在漫长的等待中悄悄流逝。深夜一点,正是人的困意最浓郁之时,突然,刘富强家院子的铁门被轻轻地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
全一峰把架在桌上的两条大长腿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正在轮流歇息的王富。
从夜视镜头里,他们看到了那门缝中首先出现的是刘富强的脑袋。只见他转着脑袋往外面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才钻出门缝。仔细一看,他手里还拎着两个黑色的塑料袋子。他出来之后,他的妻子和儿子也跟着鱼贯而出,而且每人的手里都拎着同样的黑色塑料袋子。
王富叫醒了另外两名一起守夜的同事。
蹲点了一天一夜,嫌疑人终于有了动静。小房子里的所有人都立即睡意全消,整装待发。
第57章 作坊
子夜时分的村庄里,三个蹑手蹑脚的人影,从小楼林立的水泥大路上,静悄悄地拐进了一条窄巷。窄巷里黑灯瞎火,通向村庄深处的一条土路。
连绵不绝的虫鸣声,把夏秋交际的乡间夜色衬托得尤为寂静。土路上忽明忽暗的光,从路边几盏接触不良的路灯上照射下来,伴奏着三位夜客身上传来的窸窸窣窣摩擦声,让这白日里生机勃发的,树丛,,被熏染上了十二分的诡秘气息。
三人走的路越来越偏僻,直至在树丛深处的一处平房前停了下来。
房子占地大概□□十平,外墙的石灰已经脱落了大半,成片的水泥砖头裸露在外。两扇窗户的玻璃已经破碎,几块纸板被胡乱地糊在窗架上。房顶的一角已经坍塌,一片帆布模样的东西覆盖在从坍塌的边缘支棱出来的棍子上。在昏暗的月色下,整个建筑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走近房子,一股夹杂着苔藓、污水和厨余垃圾的腐臭味从平房外的墙角飘来。来人能忍住肠胃里直往上冒的酸水,看来都是锻炼有素的。
长满锈斑的大铁门上,挂着整个房子唯一新亮的物件——一把大铜锁。高个子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利索地打开铜锁,一股跟外面的腐败气息不同类型的、异常刺鼻的恶臭,随着被推开的铁门,向着屋外蜂拥而出。
一个跟踪的小警员终于在压抑生理反应的极限里,达到了临界值,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谁?!”刘富强还没来得及打开房里的灯,被屋外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听似强悍的暴喝声里,藏不住内心的惊恐。
在屋内三人转头看向屋外的瞬间,突然一道强光让他们的视野变成一片白茫茫。他们连忙用手遮挡住眼睛,手里的大塑料袋纷纷在惊慌中跌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