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自此大白,公之于众。飞鹰堂堂主不日便亲往请罪,道自己御下不严,竟让人钻了空子,并言丁万斌身为飞鹰堂杂役,常在堂中行走,将飞鹰堂上下摸得清清楚楚。有一日,看守飞鹰堂武学秘籍书库的小童误吃了酒,颟顸一夜、囫囵睡过去了,竟未发现里面丢了一本书。直至日前清扫之时方才发现,慌慌张张地来向他禀报。
后来,他听闻丁万斌竟对步惊云使用了七伤决,便命人搜了丁万斌的房间,果然搜到了一本他早年亲手所书的武功秘籍。
飞鹰堂堂主沈晟几乎哭天抢地地向嬴政表忠心,嬴政听了,面上仍是淡淡,一句“朕已知”便没了下文,令人看不清他是何态度。
自这以后,帮中人看着步惊云的眼神便有些怪异,虽明面上不敢表露出什么,但私底下皆传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主。甚至有些人道步惊云破坏帮规、肆意伤人是真,只是因其是帮主弟子,这才免于责罚,令旁人顶了黑锅。
自然,天下会中人对于帮主是绝对信服的。帮主若秉公执法,他们便敬佩帮主铁面无私;帮主若是偏爱自己的弟子,为此驱逐一个小小的杂役,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总体而言,目下帮主有功就赏,有过就罚,不随意害人性命,他们已很是敬服。
听闻此事,嬴政不知该高兴自己在天下会之中的威望更上一个台阶,还是该感叹,‘法’之一念,尚未深入人心。天下会众人表面上遵从法律,实际上他们遵从的还是嬴政的威势。
不过想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秦国之法亦是历经三代后方才根深蒂固,他委实不应操之过急。
至于步惊云,他纵然偶然听到些许风言风语,也完全不放在心上。毕竟,那些人、那些话,在他看来无关紧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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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秘闻
堂审完毕后,该操心的自然就是步惊云的伤势。奉命为步惊云诊治伤口的大夫苦着脸来找嬴政:“帮主,不是老朽不尽力…云少爷他根本就不许老朽近身啊,这样老朽怎么替他换伤药?”
闻得此言,嬴政的眼中闪过淡淡的无奈。
步惊云历来是四人中最为安静的,同时也是性子最为倔强的一个。原以为是个令人省心的主,如今看来,就属他最不让人省心。
“将伤药留下,你退下。”
大夫瞪着眼看着在他心目中威严无匹的帮主将伤药放入袖中,翩然而去,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而后感叹:“云少爷竟这般得帮主喜爱!”
另一旁房内,步惊云精力不济,正准备上床小寐,一旁侍候的‘孔慈’唯恐他会压到伤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眼珠子转了转,试探性地问道:“云少爷,要不…咱们还是把大夫叫回来,让他给您上完药,您再休息吧?”
“不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步惊云面上的神情让人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
“又在逞能了。”门外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正坐在床上准备躺下的步惊云愣了愣,眸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口。
‘孔慈’见状,松了口气:“帮主,云少爷不肯换药,您劝劝他吧。”
“朕知道了,退下。”
尽管有心留下侍候,但‘孔慈’不敢违背嬴政的命令,行了个礼便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房间内,唯剩师徒二人。
嬴政不容置疑地对步惊云道:“趴下。”
身体下意识地遵循嬴政的命令,步惊云的一双眼睛却倔强地回视着嬴政。
“朕说过,朕是你师父,不是你要防备的人。你若不能信任朕,便不该拜入朕的门下。”
信任?怎么会不信任!步惊云面上露出一丝讽刺,若是不信任,他怎么会对嬴政的命令下意识地遵从,又怎么会苦恼至此?直到今日,他才蓦然惊觉,在不知不觉间,他对嬴政的信任竟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可是,他不能放任这种信任,因为这对于他这个复仇者而言是极其危险的。步惊云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是他的杀父之敌,他万万不能对之放下警惕。
他强自按耐着心底的躁动,感受着嬴政为自己受伤严重的右手抹上药膏。原本火辣辣的手臂被清凉的药膏覆盖,一阵说不出的惬意涌上心头,便连神经末梢传来的疼痛,也似去了几分,步惊云不由微微失神。
而后,身上一阵清凉,步惊云回过神,方知嬴政竟掀开了自己的衣衫下摆。身上空荡荡的感觉令他有些慌乱:“背上没……”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嬴政的指腹蘸了冰凉的药膏,在他身上的擦伤处一一扫过。
他身上的伤与手上几乎被剑气直接命中的伤比起来不算什么,但看着也挺骇人。
嬴政替步惊云上药时见他身上有被虐打的痕迹,眸色转深。待给步惊云背部上完药,忽然将步惊云翻了过来,将他的衣衫完全解开。见他身前也有被鞭打的痕迹,以及些许拳印,都是积年留下的。甚至,他的左臂上还有数个十岁左右孩童留下的牙印。联想到步惊云那糟糕的人缘,不难猜出这些痕迹是怎样出现的。
嬴政深深地看着步惊云:“朕无心探究你身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只是日后,朕一日为你之师,便不会坐视你受人欺辱。你的身子,自己也不能随意伤害。日后,受了伤不肯上药这等事…朕不希望再发生。”
步惊云错开了眼。每当被嬴政认真注视的时候,他便觉得不能自已,无法拒绝嬴政的任何要求。明知道这人是何等奸猾狡诈,作恶多端,潜意识里却仍是忍不住为他辩驳。
够了,真是够了……
为了将嬴政的注意力转移,也为了自己能够平静一下心情,步惊云将赵华锋拎了出来:“师父,有人想要见您,自称是南越赵家的后人。”
嬴政手下一顿:“哦?”
也只有与嬴政肌肤相贴的步惊云能够感受到嬴政内心的不平静,心中将“南越赵家”几个字琢磨了一回,步惊云道:“那人名为赵华锋,先前师父在执法堂见过的……”
又将赵华锋告诉他的信息对嬴政说了一回。
嬴政眉峰渐渐皱紧,待听得赵华锋一家因那本武功秘籍而惨遭灭门,眼中划过一丝愠怒。
“你说,灭了赵家满门的,是天门门主?”对于这个闻所未闻的势力,嬴政满怀警惕。多年前的动乱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令他怀疑,从前在华夏掀起轩然大波的人,是否与天门的人是同一批。
“赵华锋是这么说的。”步惊云道。
嬴政平复了一下心绪:“令他来见我。”
正式召见赵华锋是在翌日。
太阳正当头,赵华锋一瘸一拐地走到嬴政跟前。因腿脚不便,他走得极是吃力,额头上沁满了汗珠,看上去甚是狼狈。许是因要见帮主之故,他脏兮兮的小脸被狠狠地擦洗过了,留下了淡淡的红印。即便狼狈如斯,落魄得像个小乞丐,面对嬴政时,他也努力地挺直了脊梁骨,仿佛要借此捍卫古老世家的最后尊严:“参见帮主。”
嬴政先前见过这个孩子,不过那时眼前的小孩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杂役,与旁人并无任何区别。如今乍然得知他赵家后人的身份,心中到底有些不同。
‘孔慈’早早地被潜了出去,断浪三人也回到了校武场继续观看堂主们过招,此刻天下第一楼就只剩下步惊云与嬴政。因步惊云也算是知情人,是以嬴政并未刻意避开他。嬴政见赵华锋时,步惊云就站在一边旁观。
“你的事朕已尽知。”坐在上首的嬴政竟亲自走了下来。
“若是帮主答应替我爹娘报仇,这套祖传武功秘籍我便双手奉上。”赵华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锈迹斑斑的匣子,尚显稚嫩的双手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是啊,纵然已经下定决心,手上的武功秘籍,到底是祖祖辈辈们即便舍弃生命也要守护的东西。此刻,他将祖宗们的心血拱手送人,也不知日后该怎样去见地下先祖……
嬴政伸手在开了口的匣子中翻了翻,见数只残缺的竹简静静地躺卧其内,面上带出些怀念。
赵华锋垂着眼眸道:“这并非完整的武功秘籍,是赵家先祖抄录而来的。原版是一块玉钺,现在虽已碎成数块,但我仍搬不动它。待帮主替我报了仇,我自会带帮主去寻那玉钺。”
面对赵华锋的防备,嬴政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甚至于,他好像不再关心能否得到武功秘籍。他将刻了字的竹简放回匣中,问道:“你说你家发迹于两汉时期,你可知,你家中最先得到这本武功秘籍的是谁?”
赵华锋对于嬴政提出这么个问题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摇摇头答:“我不知。”
嬴政似是陷入了回忆,神色迷离:“是秦时的桂林将军赵佗。当年,南海将军病逝,他奉……秦始皇之令,带着这本武功秘籍入了南海,自此一家人在南海扎根。秦灭汉兴,他不愿归附汉室,便在南越划疆自立。南越赵家,实为南越国第一代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