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士在沙发上侧转着身面对着邵与阳,眼底泛着浓重的忧愁,手覆在邵与阳的手背一遍遍地拍着。她深深叹了好几口气,半晌终于开口道:“与阳,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满意小惟。”
此刻如果脑内活动可以具象化的话,邵与阳的脑子里应该是一只大手在强行清理一大团棉花。
今儿是怎么了,季惟问他是不是要开除自己,老妈也问他是不是不满意季惟。
难道自己表示好感的方式就这么不明显吗?
邵与阳努力撑开自己糊了胶水的上下眼皮,撇了一眼坐在床前假装看书的老爸,又无奈地看着面前努力表现得一脸忧郁的老妈,迟缓地把手抽了出来,说:“妈,儿不孝,让你这么操心,儿一定改。但是你能不能先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想?”
毕竟旁观者清,如果万一也许自己真的对季惟表现得不太友善,那还是有必要改正的。
王女士早准备好了套招,她将身体倏地一正,拿手拢了拢自己的一头羊毛卷,脸上的表情瞬间淡定:“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邵与阳怎么觉得自己跳坑里了。
“如果你满意小惟,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向他求婚?”一句问话犹如惊雷在房间里炸开。
求婚???
邵与阳瞬间从瞌睡里醒过来一半。
旁边扔雷的人说完这话就一直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手,双眼死盯着面前的邵与阳,眼见他的面部表情从困倦变成惊吓,又从惊吓改成疑惑,几秒间风云变色。
自己的儿子她是了解的,脑子不会转弯的小二逼罢了。虽然不至于混账到不顾父母的阻拦把季惟赶出家门,但要勉强他娶自己不喜欢的人,也是相当难办到的。她当时一意孤行把季惟领回家,其实存了份侥幸心理。或许真是天注定的,她第一次见季惟就喜欢上了这个小伙子,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漂亮又温柔的Omega和自己儿子是天生一对,除了喜结良缘不能有第二种可能。此情此景之下,她就怕自己的混蛋儿子说出什么“想让我跟他结婚门儿都没有!”之类的刚烈话,那她真的只能以钱相逼了。
屋内灯光昏暗,沙发上的邵与阳不知是气的还是困的,一张俊脸憋得通红,犹豫着抬起头问:“还需要求婚?”
?
这问题有点儿超纲了,完全不在王女士准备范围之内。好在她多年与儿子斗智斗勇,一身好演技向来控制自如。只见她顿了一顿,立马反应过来,气沉丹田反问道:“你说呢?”
如此理直气壮而又天经地义的三个字一出口,把邵与阳唬得一愣,有点儿接不上话。
包办婚姻也要求婚的?不是都安排妥当水到渠成就完事了吗?
邵与阳混乱了,他还以为那什么,直接扯证再那什么……
王女士见他一言不发,顿时改变戏路,作出痛心疾首状,循循善诱地点拨道:“我儿,你想,婚姻是不是人生大事。”
邵与阳掐了自己胳膊一把,想了想,努力点了点头。
不管他想不想结,婚姻是人生大事,这总是没错的。
“那你接着想,人生大事是不是马虎不得?”
好像也挑不出毛病。
邵与阳又点了点头。
“那你再想,既然马虎不得,求婚作为重要的一环,能随便省略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邵与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支撑起自己千斤重的头,费劲地望向旁边。自己老妈正一脸严肃又饱含深情地盯着自己,期待着自己的回答。
邵与阳强行思索了几秒无果,于是小心地试探着回答:“……不能?”
“对!不能!”
王女士瞬间一拍沙发,声音徒然高了两度,就连在一边偷听的邵父都甩掉老花镜围了过来,仿佛胜利的老红军过来围剿缴械的鬼子。
“当然不能!不仅不能,你还得拿出一百分的热情和真诚,好好地向季惟求这个婚。”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邵与阳想把脑子里的棉花再扯出去一部分。
他张了张嘴,还想问点儿什么,左右看了看,又觉得眼下这气氛好像没人想听他说话,嘴唇上下碰了碰最终还是闭上了。
邵父邵母此刻依偎在一起,一脸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温柔地说:“去吧儿子,想要做个疼老婆的Alpha首先要有老婆,这两天好好计划一下,我们等你好消息。”
邵与阳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又被请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什么时候决定要和季惟结婚的?
——
翌日一大早就猛地清醒过来的邵与阳是无比崩溃的。
他坐在床上一边奋力扯自己的头毛,一边回忆昨晚的事。
自己好像是答应了……向季惟求婚?
睡觉误事,可悲可叹,稀里糊涂一辈子就交待出去了。
结不结尚且没想明白,就直接奔求婚去了。刀架脖子上不得不结了。
早起就是思路清晰,他开始逐层逐层地分析起来。
如果哈,如果,现在跟父母说自己不求婚了,自己下半辈子能活得像个人的概率应该不大。况且,自己怎么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Alpha,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机油,断断不可能再收集回来塞回摩托里了。再说,他邵某人一条好汉怕过谁?求个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跟谁求婚不是求?哦那倒不是,话也不能这么说,跟谁求婚还是有所谓的。跟季惟求婚并且结婚,听起来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嘛。季惟又好看又有文化,又温柔又孝顺,又坚强又明事理,谁敢说和他结婚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呢?
邵与阳这会儿倒记起季惟的好来了,他在心里掰着指头数季惟的优点数个没完,仿佛之前嫌人家是个浑身软趴趴的冷漠Omega的人不是他一样。
还有还有,如果自己不肯跟季惟结婚,季家人一怒之下把季惟随便许给哪个阿猫阿狗怎么办?别人能像自己一样绅士,说不碰他就不碰他,就算他有洁癖也不嫌弃他吗?如果季惟奋起反抗,他一个无父无母的Omega又能怎么办,跟季家断绝关系独身一人坚强地活着?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邵与阳相信季惟是个有能力养活自己并且过得不错的人。但是先不说情感上季惟能不能接受,真到了那一步自己能忍着不帮他吗,毕竟怎么说那也是自己害的吧。帮他,怎么个帮法,给他钱估计他是不肯要的,他这人绝顶别扭的,那让他继续在邵氏工作并且住在邵家,跟和他结婚有什么分别?
怎么想都觉得结婚是最经济实惠合情理的,好了第一阶段捋清楚了。
邵与阳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对季惟已成既定事实的好感,他决定将这一切都归于欣赏和同情。
他就着坐在床上的姿势将两条大长腿一盘,双手撑着膝盖舒服地思考起第二阶段问题。
如果自己真的向季惟求婚,季惟能不能同意。
这个他把握还是比较大的,大致可以从这么几个方面去思考。首先也是最关键的,季惟既然同意到邵家来,想必已经做好了牺牲自我跟他结婚的准备,要不他来干嘛?蹭饭吗难道。再来就是邵与阳比较有自信的部分了,季惟可能一开始来的时候是不情不愿的,或许打定主意咬牙坚持,但是来了以后这段时间想必已经发现他隔壁的Alpha是怎样的英俊不凡以及器宇轩昂了吧,并且还在宁安富豪榜常年排名前三,另外俩人都是糟老头子。还有,自己性格还这么平易近人,跟自己接触这一个月他必须发现了吧。试问这样万里挑一的Alpha他能放弃吗?他不能。他会错过吗?他不会。
所以说这第二阶段问题也有了结论,季惟会同意的。
那么,显然只剩下最后也是最艰巨的问题了:求婚,怎么个求法。
万年童子鸡邵与阳当然是没有经验的。不过这没有关系,难不倒他的大脑袋瓜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隋文宇求婚的时候他在现场呀,貌似还录了段手机小视频。
对!
手机小视频找起来。
邵与阳动作敏捷地翻身下床,穿着条Armani内裤两步就跑到桌前拿上手机,迅速翻找着自己的相册。
画面不过十几秒,一点开就到关键步骤了。只见一家氛围小资的咖啡馆里,地上和桌上铺满了红色的玫瑰,墙上还挂着marry me字样的气球,一身西装的隋文宇手托戒指盒单膝跪在一脸惊讶的谷悠面前,旁边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个兄弟大声地起着哄。
可以说是羞耻度爆棚了。
隋文宇这孙子可以的,这都办得到,不得不服。
脸面问题先放到一边,正事要紧。
邵与阳重新开始犯愁了。人家这么求婚自己就不能这么求了,要不然季惟跟谷悠俩Omega凑一块儿一交流不就知道自己抄袭人家创意了么,邵某人求婚也要求得与众不同方显男儿本色。
不过优秀的经验还是可以借鉴学习的。他拿着手机想了想,发了条短信给隋文宇,决定还是找人家俩口子商量一下。丢不丢人的暂时是顾不上了,谁让自己事事务求尽善尽美呢。
隔壁的季惟在睡梦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