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很可能只是他的心理作用。
陈彦在外面等他,看了一下孕检的单子,眉心皱得很紧。
已经十七周了。
袁医生她比陈彦更了解简然的身体状况,她和陈彦说:“超过一百天引产就对身体伤害很大,简然又很特殊,要是引产更危险,他还有五十多天就高考了,恐怕到时候他恢复不过来。”
“或许可以问一下简然的意见,尊重一下他的选择。”
陈彦:“他还在上学,怎么自己做决定,而且他是一个男生,留下这个孩子,他以后怎么办?不行,不能留下来。”
“陈医生,你也知道引产的风险,难道要拿他的高考来冒险吗?”
不能。
陈彦做不了这个决定,况且连袁医生都这么说,他更不能拿简然的健康和未来去赌。
在两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简然一直坐在一边听着,等到陈彦无可奈何的时候,说:“哥,走吧。”
走出医院的时候,他安慰陈彦:“没关系的,我真的可以照顾他,你别担心了。”
“那个人呢?他知道吗?”
“我不想别人知道。哥哥,求你了。”
陈彦叹了一口气,现在没有办法了,只能等到简然考完试再说。
而在他们离开袁医生诊室后,内诊室的门拉开,走出一个男人,高大俊美,强横的气势让诊室好像小了一些似的。
袁医生懊恨地掐紧了眉心:“虞先生,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第31章
事情和计划得完全不一样,没有办法回到正常的轨道。
陈彦也想要正常面对简然,但是理智战胜不了情感,他还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自己的弟弟偷偷怀孕,还会把这个小孩生下来这件事。
不过为了照顾简然的情绪,陈彦表现出来是接受了这个现实,还替他考虑了很多。
他们作为简然的家人可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孩子,但是他们依然爱简然。
陈彦离开后,简然在茶几上看到了陈彦写给他的留言——站在医生角度对他的叮嘱。
简然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准备把今天的课业补回来,但是他没有办法做到永远超乎感情的理智。
在把陈彦的信夹进书里,书页静静合上的一瞬间,像是蝴蝶振翅,看不见的涟漪轻而易举击溃了摇摇欲坠的冷静,把简然从一个自私冷漠的局外人,拉进了他应该承担的现实。
现在像是要让他记住自己曾经到底有多么自私任性,他畸形的身体还孕育着一个生命,而他的家人却因此备受煎熬。
本来是他自己活该,但是都变成了伤害自己家人的利器,他们可能不会怪简然,这些包容和退步比指责和失望更让人难受。
情绪在临界点爆发,高高抛起后迅速摔回原地,简然自作自受的痛苦都很快被他消化——他不能自怨自艾,要让陈彦他们放心,以后他们才会没有那么难受。
这一点把简然扶了起来,去卫生间洗了脸之后,那些微不足道的情绪都用尖锐的冷针封进了不起眼的角落,捡起了自己的遮羞布,做回书桌的时候他迅速变回了冷静自律的简然。
当提醒他休息的闹钟响起的时候,为了求安心一样,他又多做了一会题,然后重新梳理了一遍自己以后的规划。
除了陈彦,他并不想再有人知道自己怀孕的事。
他想,只要去外地上学,过几年再回来,他会告诉别人自己收养了一个小孩,这样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
这么想着,他把手放在了肚子上,甚至还没有确认自己是不是该为了这几天的事为他道个歉,小腹就突然有了一阵痉挛似的生理痛。
这几天他情绪大起大落,刚才还压到那里,身体吃不消做出了正常的抗议。
又像是知道现在已经安全了,这几天都静悄悄的小馒头,在简然想这些事的时候,抓住时机抗议简然曾经要抛弃他的决定。
简然摸着肚子,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他在临睡前搜了一篇三只小猪,一字一句地念完,最后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手隔着衣服搭在他仅剩的依靠上,嘴唇嗫嚅了几下,很轻的出声:“我不会不要你,会照顾好你,以后也会给你很多很多的爱……你别怪我。”
手机从手心落在被子上,亮起的屏幕渐渐变暗,意识也沉入黑暗,又有什么在无边的识海中悄无声息冒头,缓慢地搭建出一场熟悉的梦境。
等到能看清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坐在小区里的椅子上,脚边放着他的背包。
那时候他记得自己从陈家出来的时候是凌晨一点。
在答应陈彦的话后,他就后悔了,甚至想要逃跑,现在他已经走出了陈家,带着自己少得可怜的东西。
手里捏着手机,把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他知道虞世尧爱着另一个人,所以可以把喜欢分给很多人,把所爱藏起来。
但是简然之前能对着虞世尧死缠烂打,现在就算是知道了真相,还是能因为他一点点好就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拨电话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虞世尧可能是有点喜欢他的。
只要一点也能给他莫大的勇气,他就能义无反顾的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那晚接起电话的人不是虞世尧,意外又不意外。
这场谁都不知道的出逃,在他走出的第一步就失败了,面对外面荒芜的真相,他再也没有奢望和追求,默不作声爬回去,自己掩上牢门,开始坦然面对自己的罪行。
天亮的时候,简然被闹钟叫醒,低血糖带来的难受让他一时有点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好像等一会就有人在外面敲门,提醒他该去学校了。
再过几天,他就该去医院……
被子下的手有点患得患失地摸上了肚子,还是温热圆圆的,随着他的呼吸都起伏,有一种同生同源的感觉,简然给他生命,他同样在给简然勇气和力量。
这种自我感动,在看到门外的虞世尧的时候马上就消失殆尽。
虞世尧看到简然后退了半步,站着没有靠近,拿回来的身份证还给他,解释说:“仲期那边可能还有点问题,这几天我来送你。”
简然的“不”还没有说出口,虞世尧就伸手拿过了他沉甸甸的书包,不容商量地替他做了决定。
在两人间,虞世尧一直都是主导者,他想要找简然,不管什么时候,在哪里,都能这么自然而然的出现。
简然分不清楚他的真情假意,现在也不懂他要做什么,待在他身边,只觉得浑身发冷。
在车上,虞世尧探身过来给他扣安全带,身上熟悉的味道包裹过来,好像是在拥抱他,简然偏了一下头,贴紧真皮椅背,说:“如果真的有麻烦,我可以回家,你不用这么做。”
虞世尧低头能看到简然白净的耳廓,还有骨线明晰的下颌,说:“你在这里好好补习,不会影响你。”
简然看着窗外,说:“有影响。”
不知道虞世尧明白的他意思没有,他感觉耳垂痒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虞世尧就已经启动了车子,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虞世尧余光看到简然肩膀塌下来一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虽然知道简然抗拒的原因,不过虞世尧心里还是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在把简然送到昂锐之后,虞世尧在下面停了一会。
他自从知道那个消息后就很想见简然。
要不是陈彦,提前打电话和袁医生预约了一下,他可能也不会知道,更不能阻止昨天那件事。
他从最初的愤怒到后怕,在见到简然后,就想抱住他,不过简然脸上血色尽褪的样子,让虞世尧一腔热意和柔情统统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陈彦在科室忙得像一个陀螺,终于中午能休息的时候,之前的事就钻进了脑子,他在处方笺上写下“天崩地裂,欲哭无泪”八个字,写完又把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路子玥端着热好的盒饭来找他,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问:“怎么了?”
“没事。担心简然,他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想着要找一个阿姨过去个他做做饭。”
陈彦已经找了两天,要当地的,有经验的,会照顾人,不会打扰简然,更不会嘴碎。
但是简然补习的地方,本来就是因为高考集训滋养出来畸形聚落,大多数都是学生,还有陪读的家长,对家政需求不旺盛,家政质量也参差不齐。
现在两人一起对着电脑看家政公司网页的时候,陈彦的手机就响了。
是一个阿姨主动找过来,说着看到了简然自己贴的广告。
两人交流几句,这位许阿姨特别符合陈彦的要求。
担心是骗子,路子玥在旁边听着,搜了许阿姨在的家政公司,是正规公司,上面还有许阿姨的信息,已经干了二十多年的家政,还有营养师证。
陈彦马上就把人定了下来,然后在晚上给简然打了电话,告诉他明天一早许阿姨就去给他做饭。
“你这两天胃口怎么样?”有路子玥在旁边,陈彦说话更是别扭,“记得多吃一点,最好少食多餐,水果也要多吃,我已经告诉许阿姨,让她多给你熬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