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面面相觑。
这里,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大灾难,大变数?
段衍生一脚踏在玉石上,沿着石阶拾级而上。“大家小心,活人墓,我们应该是来对了。”
壁画狰狞,随处可见的是饕餮纹样,行至拐角处,放眼看去,石室紧闭,纳兰红裳轻手一触,只听“吱呀”的一声,石门大开。
富丽堂皇,青铜剑戟,贵气逼人。
“这里应该就是活人墓的祭祀之路。”流苏小心的打量着墙上的壁画。
一名头戴王冠的英武男子正执了银戟刺向对面的貌美女子,女子深情对视,流下了血泪,血泪落在地上,不断地开出血莲花,紧紧的将男子束缚,勒其咽喉,两人相杀至死,相拥而泣。同样的景象,不过是壁画里的人物有异,都是死于相杀。死前的表情或是狰狞,或是哀伤,却总能让人感同身受。
段衍生心里生出异样的感觉,就像一块大石压在心口,不,应该是感觉,那把银戟穿过的是自己的身体,死的人是自己一样!她恍然从异样的感受里挣开,仔细的打量其他人,好像并无什么不妥,若说不妥,只是她一人不妥。
三人略感诧异的望着她,段衍生清咳一声,“我无事。”
纳兰红裳瞧她脸色泛白,虽是一脸镇定,却还是让她看出了不同。只留了心暗地里观察,并不说破。
“奇怪?这幅壁画怎和其他的不同?”云商来到角落处,不住的纳罕。
几人走进观看,将烛火拿的近一些,只听流苏笑道,“自然不同,宫主可要看清了,画上的是两名女子。”
“两名。。女子?”云商顾自沉吟。
画上的人,确是两名女子。古战场,女子英姿煞爽,一身铠甲,弯弓射敌,背后是万千的将士,在摇旗呐喊,女子神情冷冽,箭羽射出的方向,正是敌方主将。
云商向前踏出几步,来到另一副图跟前。
女子衣襟带血,怀抱一人,拔出箭羽向自己胸口刺去。
这女子脸上煞气极重,眉目阴郁,却不难看出生的是极美的。也难怪云商会将她看成男子。
战场血流成河,成群的乌鸦伏在人的躯体。女子泣泪成行,仰天大笑,竟像是生了魔障。怀中人嘴角盛满苦笑,开口似是说了什么,倾身在女子唇畔落下一吻。
云商再去看时,竟是两人褪了衣衫不顾战场厮杀交相缠绵,肢体的亲近,死亡前的最后狂欢。
她猛地收回视线,一颗心跳的有些失衡。不知为何,看到那幅图,她心里想的竟全然是段衍生的模样。
一时,气氛有些诡异。纳兰红裳撇过头,合了眼。段衍生硬着头皮将壁画蒙上,这画上,怎。。。怎如此!
一股心悸突然传来。那女子,明明为她落泪了,为何偏要杀了她?
依图来看,能在古战场以女子身份率兵征伐的旧史上只有拓拔旷风一人。相传拓拔旷风乃天赐女儿身,为战场无敌战神,而拓拔旷风与女子呼邪秦相恋更是旷古绝今。呼邪秦最终死于拓拔之手,两人相爱相杀,结束了千年前的孤夜混战,从此,人们才从血腥攻伐里走出。开始建立新的文明国度。
“图中所绘,当是孤夜混战的景象吧。拓拔旷风与呼邪秦以死结束战乱,难得千年过去,还有人在此记得她们。”流苏说的感慨,言语里带了怅然。
云商问,“活人墓供奉的究竟是谁,为何千年前的事都记录在案?”
“拓拔旷风天孕一子,故此,被时人称作神人。其子,拓拔朗月。”段衍生缓缓说道,“这里,应该是拓拔朗月为其母建筑的祭坛。”
“供奉的,自然就是,拓拔旷风。”
流苏眼里露出赞赏,“想不到,段城主阅历如此丰厚。”
“不过是段家历代传下来的古籍,衍生有幸阅览而已。”
段衍生再次抬眼看向这里,满目哀伤。若她记得不错,呼邪秦最后和拓拔旷风说的是,“难道,神仙也逃不开一个情字?”
呼邪秦这样问,是甘愿死在她爱的人手里。承认有情,宁死也不肯负了满腔情意。拓拔旷风为世所恭,被称为神人,遇上呼邪秦,也只能舍了命。
“此后,拓拔朗月立下明规,历代为皇者,不得徇儿女私情,王后者,处十年必杀!”
“什么?”流苏低呼,“杀掉和帝王相处十年的王后,这简直是难以置信。”
“拓拔朗月一代铁血帝王,容不得后代子孙步拓拔旷风的后尘,拓拔一族统领大地三百年,历代帝王必是手刃王后,因此,有不少储君记事起便谢绝情爱,避之如虎,待下手时,也不会心痛。全然扑在政事之上,造福子民。如此,拓拔朗月之举,功过也难以评说。”
段衍生陷在自己的心事里,滋味难明。
四人各有思虑,脚下自行走着,一时无言。
过了画壁走廊,映入眼帘的是十三扇门。十三扇门,生门,死门。地图上关于十三扇门并未言明,红笔勾勒,单单标明了凶字。无法,云商只随意推了一扇,方鼎盘龙,威武庄严。
几人收了心思来到此地,一股呛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抬头望去,九尊方鼎之后竟是宽约四人高,长约八人高的血池!
血池之血,引祭坛主坛生杀活人血于此,在主坛,血池,方鼎形成循环流动。天长日久,血池之血仍未干涸,除却祭坛有专司供血之法,最让人骇然的却是血流成河,这该是造了多少杀戮呀!
流苏拂过方尊,心猛地一颤。
“想那九鼎盈血之时,天地煞气聚汇,轻者误入迷障,受那阴魂缠身,重者心脉俱损,立时毙命!阿苏呀,祖父当年多亏了有我梓棠一族的秘法,否则,就是有十条命也回不来了。”
“九鼎盈血时。。。。。”流苏看向九尊方鼎,血池之血正不断的汇入方鼎,再晚一刻就要抵达尊口!
“护住心脉!封锁神识!九鼎盈血,孤魂索命,快!”
百鬼出,阴魂绕。
已是九鼎盈血时!
☆、第22章 霜梨棺美人初成
九鼎盈血,应和了天地之气,是世间阴魂肆虐的大凶之时。也是在这时候,人的心智最易受到百年来冤死的魂魄摧残,稍有不慎,则是万劫不复。
在座的几人皆是沉稳之人,饶是云商自负也不敢以性命做赌。当即护住心脉,封锁神识,屈膝运功。
说起来,九鼎盈血并没有那么可怕,阴魂所扰之人只针对于手上沾了生人鲜血的人,奈何来的四人出身江湖,柔弱如流苏,也不是不沾血腥之人。犯了杀戮,自然会有阴债。
九鼎环绕,鲜血满盈,有冲天的血气向众人冲来。张牙舞爪,邪气异常。鬼煞阴魂咒骂讨命的声音再次响起,直逼人心。纳兰红裳紧守天灵,眉头紧锁。
流苏神情自然,受到的侵扰自是少些。而一侧的云商不消片刻就已出了薄汗。
惊世剑略有异动。
灵台之地,段衍生恍惚如梦。
“裳儿!你看,这是何?”
“流香花?”
“这花我只给你一人,这话我也只和你说。”
“争名不过百年消,流香千古痴情郎。”
“能与你一世,生愿做那流芳百世的痴情郎。”
“阿生!铁树开花了!”
“哦?铁树开花是否就意味着某人为我红鸾心动?”
“若是,你会开心吗?”
“开心。喜不自胜!”
“。。。。。那便是了。”
“裳儿,我是女子你便不喜吗?”
“阿生,你终究不是我的阿生。”
“他日相见,你我只有国仇家恨,再无其他!”
“裳儿,三月之期,我甘愿死在你的赤月剑下。”
“你还好吗?”
“离了你,怎么能好?”
“或早或晚,你都会是我的妻。”
“我想保她,所以,这个人,你不能杀。”
。。。。。。
刹然心痛入骨。
段衍生一掌劈开幻象,“生有何错?不得眷守!”
迷雾里走出一人,“国家大义,儿女情爱,你选哪个?”
来人眉目张扬,身形高挑,五官出众,贵气凛然。是个女子。
“孤问你,国家大义,儿女情爱,你选哪个?”
“你是谁?”
“孤问你,你敢不答?”
一股煞气向段衍生袭来,冷冽如刀,有着久经沙场,屠戮日久的沧桑。
段衍生一惊!
“天下王!”
拓拔一族,唯一能做天下王的只拓拔旷风一人。
“你是天下王!拓拔旷风?”
飘渺的声音荡在耳际,“孤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孤在问你,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段衍生喃喃自语。
“大义教人舍弃情爱,人的本能便是要人去爱,若是长剑能拼出个结局安好,生愿意一试。”
“那么,你是要护她?”拓拔旷风问道。
“是!”
“段衍生不负天下人,唯伤她之人,不能容。”
拓拔旷风仰首大笑。“好!好!段衍生,你可知,为何真正的阴魂路上你遇见的是孤?”
“真正的阴魂路?”
“自然。得见我,常人寿命早夭,你能凭着灵台上的神识站在这里,证明你在人世确也不凡,不过,能不能回得去,要全靠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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