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尖细的嗓音。
林涯失魂落魄地端起陶碗,抿一口,清苦沁凉,药香扑鼻,饱蕴着灵气。
“这是拔了金银花、菊花、蒲公英、夏枯草、连翘……它们的腿毛泡的降火凉茶,尊上喝得惯吗?”
语毕,山精们滋儿哇四散,散完,却发现林涯只是神色恍惚地枯坐着,竟没发作,仿佛已经遭过了天大的打击,喝口腿毛茶都不算什么了。
山精们嘁嘁喳喳地议论起来。
“尊上怎么了?”
“听说尊上被小郎君当成鸭子了,是不是睚眦这名儿不吉利呀?”
“谁叫尊上没粉票票的,尊上要是有小郎君那么多的粉票票,小郎君就知道尊上不图他的粉票票了。”
“听眼儿说,尊上连车马费都是问小郎君要的……嗐,一家之主连车都坐不起,也难怪要被当成卖的。”
“眼儿可真坏,什么都往外讲,我喜欢。”
“咱们合伙弄死头羊,给眼儿弄羊肝羹吃,明目。”
“明目有屁用,反正都已经近视了,不如烤羊腿,给它补补腿。”
也不知是捕捉到哪个关键词,林涯忽然竖起耳朵,朝山精崽崽们望去。
“过来。”林涯阴沉地朝它们勾勾手指。
“呀呀,要打人了。”
“不过来不过来!”
“把小连翘推过去,嘻嘻。”
“推小菊花!”
山精崽崽们窃笑着,都憋着坏把别的山精往林涯脚边推,结果你推我搡的,全被队友黑过去了,一个没落下。
“咳。”林涯清清嗓子,局促地捏着陶碗,脸上却仍凶巴巴的,粗声吩咐道,“去帮我打听……”
见老大有事吩咐,聒噪的山精崽崽们静下来。
林涯狠狠抹把脸,脸红脖子粗道:“没上过学,怎么赚钱。”
迟疑片刻,补充说明:“不当明星。”
此前他在圈内遭遇性.骚扰,摸手掰断手,摸腿打折腿,幸亏没人摸他脖子,不然估计得脑袋以下截肢,在这短暂的艺人生涯中他只拍过一个广告,还因为得罪人没播成,他在圈外没人认识,在圈内却以暴打大佬闻名遐迩,一天也混不下去。
“抢银行?”
林涯瞪它:“教唆犯罪?”
他七妹是狴犴,半龙半虎,好讼,平生嫉恶如仇,最恨违法乱纪,当年就是她引荐林涯去拍戏。在人类社会生活的那段时间,他天天被按头普法,过马路不走斑马线都他妈挨呲儿,还抢银行呢。连赚那点儿拍广告钱都让狴犴抽走三成援建希望小学去了。
“那找条金矿挖挖。”
林涯一歪脑袋:“行,你们找。”
“……”
“再想想别的。”林涯吩咐。
方才听那群山精叭叭,他懂了件事。
想让乔乐然信他,他得有钱。
作者有话要说:
睚哥是真原生态绿色小伙儿,特别原生态,特别绿色。
第9章 爱情买卖(九)
林涯仿照凡人搬家的速度,隔天才入住乔乐然的别墅。
房子挺不错的,是那一片儿的楼王,乔万山琢磨着孩子大了,得有点儿私人空间,就给弄了个,给孩子当十八岁生日礼物。
楼王占地七亩,建筑面积两千平,临湖,在配备喷泉泳池花园这些常规设施之余,还赠个一亩地的湖心岛。家政服务人员们有专属管家别墅,除去需要提供服务的时间段不会到处闪现,足以保障雇主的隐私需求。
乔小少爷这俩天没闲着,指挥各路人马布置主卧:玫瑰花瓣,洒满;香槟塔,摞稳;室内秋千,吊上;情侣浴袍,安排。
一帮家政忙里忙外,乔乐然红着耳朵,贼似的把一堆肮脏的成.人用品塞进床头柜,随即猫进鸟笼形创意秋千里,潜心钻研网课,男科名医讲座,本节课主讲前列.腺按摩手法。
乔乐然寻思他身为金主全程让人压着未免跌份儿,他当不成铁血纯一也得当0.5吧,把房间弄得这么浮夸是因为他想让小情儿见识见识什么叫霸道宠溺,为目测极少做0的小情儿提供极致浪漫、体贴舒适的做0体验。
他可真是个腹黑霸宠狂少。
他倒没考虑林涯不愿意的情况,这是林涯的工作范畴,别的事儿任性就算了,工作上的事儿,领导吩咐能不听吗?不能。
林涯是傍晚五点到的,全部家当就一小号旅行箱。
旅行箱盖上残留着多处划痕与坑洼,一副跟主人走南闯北多年的架势,还湿漉漉的,掉沟里刚捞出来似的。
连个箱子都要套路我,人间没有一点儿真情,乔乐然搓着头顶叹气,叹完气,让人把林涯的行李整理进客卧衣帽间,又屁颠屁颠儿地拉上林涯:“走,带你参观我家。”
林涯没住过这种说话带回音的豪宅,愣愣地东张西望。乔乐然嗜好食用水产品,厨房齐刷刷一排玻璃缸,擦得倍儿干净,水倍儿清亮。这别墅他平时不怎么自己住,都是带狐朋狗友来玩儿,空运食材不够他嘚瑟,索性每样都养几只,肉质无法更新鲜了。
乔乐然探手进鱼缸,捏住一条河豚命运的后颈皮,拎出来拍它肚子:“玩儿过河豚吗?一拍就生气。”
河豚游得好好的突然被人拎出来殴打,气得鼓鼓的。
林涯眉梢一扬,淡淡不悦。
“我也会鼓。”乔乐然冲河豚鼓起腮帮子,河豚也冲乔乐然鼓,寸步不让。
林涯有一半龙族血统,龙属水,能通鱼言。虽然绝大部分水生物并没有能发展出语言的智能,甚至缺少发声器官,但林涯也能够分辨它们的情绪,解读它们的想法。
乔乐然:“哈哈哈哈看它气的。”
河豚:崽种。
河豚:老子一口气鼓死你。
林涯:“……”
区区水族,反了天了操!林涯愤然,伸指头替媳妇儿往河豚肚皮上一怼,河豚又鼓一圈,再怼再鼓,又怼又鼓。
林涯瞪圆眼睛。
河豚更鼓,眼瞅着爆炸。
林涯瞪不过它,一时偃旗息鼓,想操刀把它捅漏气,似乎又不妥。
乔乐然:“好玩儿吧?”
林涯眼珠一转,阴恻恻道:“把它炖了吧。”
“行啊,河豚煲汤可好喝了。”乔乐然把河豚丢给厨房小工,“但是去毒特麻烦,当宵夜吃吧。”
林涯通体舒泰,狠盯河豚一眼。
你死了,崽种。
既然都叫后厨干活儿了,乔乐然也不打算再出去吃了,招呼道:“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叫他们做。”
“这个……这个,这个。”林涯暴君般在水缸前巡视一圈,把念头不够恭敬的水族全挑出来处以极刑。
厨房帮工拎着网和夹子跟着他,指哪捞哪。
林涯一口气点得太多,乔乐然倒不小气,纯粹觉得浪费食物不合适,遂道:“我们两个吃差不多了。”
其实四五个人吃都够够的。
林涯斩钉截铁:“还有这只虾。”
朝他挥钳子,没大没小的。
帮工夹起一只龙虾。
林涯:“不是它,另一只。”
帮工丢掉这只,遵照林涯指示,夹起那只明显大一圈的。
林涯:“行了。”
小情儿嘴又叼,又爱铺张浪费,连龙虾都得挑最大个儿的吃,可真是祸国妖妃。
“……挑完啦?带你去院儿里看看我家那岛。”秃头小金主又搓脑门儿了,让小情儿祸害得,发际线呲呲往后退。
带小情儿把未来的工作场地溜达并介绍了一圈,乔乐然叭叭得嘴酸,以后可不能勤换小情儿,不算那小岛占地面积七亩地呢,他赶上导游了。
溜达完,吃完一顿铺张浪费的海鲜大餐,这俩乱.搞男男关系的也没别的正经事儿,直奔主卧去了。一到这步乔乐然还是怯场,两人各自冲完澡,林涯坐在床上,乔乐然蹭过去把屁股往床沿上一搭。两人都只披着浴袍,床单洒满花瓣,气氛暧昧旖旎,乔乐然含羞带臊地,慢吞吞地往下摸索着,掏出他的大手机,故作轻快道:“陪我打会儿游戏啊?”
他打游戏菜,但永不言败。
聂飞特头疼他这劲儿,觉得他要不还是言败吧,太他妈能送了,俩人组队打游戏,画风都是这样的:
聂飞对敌军:“你把你闪现给我交了!”
聂飞对乔乐然:“……你把你手机给我交了。”
时间久了,平时他一嚷嚷组队打游戏聂飞他们就纷纷蒸发——酒肉朋友,真靠不住,一摊上事儿全跑了。
“……什么游戏?”林涯也摸出手机,界面空荡得惹人怜爱。
“你平时都玩儿什么?”乔乐然活泼地凑过去看,“吃鸡会吗?陪我吃鸡呗。”
湿软的发梢搔刮着手臂,林涯的小臂骤然绷得像铁一样硬,他舔舔嘴唇,粗声道:“我学。”
“现学?你可得了吧。”乔乐然嘟囔着,他都够菜了,再拉个萌新,还吃个鸡把鸡,“我找个厉害的陪我。”
林涯闻言,神经质地绷直了脊背。
乔乐然点开微信列表,漫无目的地翻找,高手不少,都挺嫌弃他。
难道要花钱雇人陪他吃鸡吗?!继爱情买卖后还要进行友情买卖?他社交也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