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办公室完全独立,供秘书接待来访者的外间亦不与公共办公区相连。室内空间简约方正,一眼便能望尽,除了办公桌底下哪儿也藏不了大活人。
景霖踮起足尖,跳大神儿状轻盈无声地跃到桌旁,哈腰瞄一眼桌下。
没人。
秘书骇得连退几步顶着墙:“……请问您找什么?”
景霖不答,视线一转,扫向办公桌上的带盖马克杯,凑过去,把盖掀开一线,悄没声地往杯里瞄,因为紧张,使劲儿抿着唇,人中拉得老长。
秘书:“……”
旋即,又依次检查纸篓、盆栽、灯罩……
那恶兽原形有诸多变化,其中之一是巴掌大的小白兔,能团进茶杯,不可不防。
安全确认完毕,景霖退回办公室,关好门,踱至窗边,脱衣服。
他原形身体长达四十余米,粗如巨榕,化龙时身上若穿着衣物,显然会撑坏。不止应龙,其余大体型神兽化形前也大多有脱衣习惯,和凡人洗澡脱衣服一样自然。
凡人居所,窗子大多设计得狭小,纵是落地窗景霖也嫌挤巴,龙身硬挤出去搞不好会刮掉鳞片。因此需要飞天时他往往先脱衣服,以人形纵风,将身子托升至云层上方,再在云中化身为龙。若是赶上脑子糊涂,常常飞着飞着就忘了变龙,光腚翱翔在青空白云间……
他不愿意裸奔,衣物脱一件叠一件,打算摞成一摞叼在嘴里,落地好穿。
机灵如……
罢了。
这话不吉利。
……
离开会还有一段时间,沈白叼了支烟,静立在安全通道入口。
他体质异于凡人,谈不上烟瘾,随意抽,随时戒。尼古丁可起到少许平缓情绪的作用,这时候抽一支……防气死。
他薄得冷漠的眼皮垂着,被手机的微光映亮。
监控探头将影像实时传输到他手机的某个加密应用中。
屏幕上,景霖撅着屁股叠衣服,乐得屁颠屁颠的。
“……”沈白咧了咧嘴,像个坏笑,又像无奈。
香烟的火星倏地一亮,是被人猛吸了一口,旋即从半空坠落,被鞋底碾灭。
……
门猛地被人撞开,又嘭地甩上了。
喀哒,锁簧弹动。
景霖脱得溜干净,光剩条小裤,听见门响吓得一蹦跶,转身,劈头对上沈白黑洞洞的瞳仁,又一蹦跶。
那小裤是丝绸质地,白料子反光,又亮又滑,滑得视线落在上面都难立住,沈白却直勾勾地瞧。
荒了十来年了,炽烈欲火早已将骨肉灼成干柴,定力再强也燥得抓心挠肝了。
景霖结巴着指天:“这什么破烂乌云,聚了……聚了小半天了也不见下雨,不是存心惹人着急么?本座技、技痒难耐,上去布个雨就回……”
沈白一把扯了领带,啪地甩在真皮沙发上,领针脱扣,崩飞开来。
景霖撒腿就跑,擦肩的一瞬,沈白连头都没偏一下,手上长了眼睛般倏地擭住景霖腕子,反手掼在沙发上欺身制住。随即一手捏着后颈,一手擒住景霖一双手腕,卸着五分劲坐在那把细腰往下一些的位置上。
白绸子贴着皮肉滑动。
绸缎的特殊质感,隔了层致密的西服面料也能感觉到。
“没完了?”沈白哑声问。
“放肆!竟敢将本座当坐骑?!”景霖玉蛇般扭,眉眼凌厉,沈白捏他后颈的手紧了紧,释出一缕犼的灵气来,他就顷刻败下阵,侧着脸,泪光濛濛,唇瓣湿红,软哒哒地认怂,“幸好本座宽宏大量,饶、饶你一次……”
乖顺成这样。
可只要沈白彻底放松五分钟,他就要溜到天上,就要满大街求偶,赶上糊涂得厉害,搞不好还要躲在云里打雷劈老公。
还能怎么办呢?
沈白缓缓捋过景霖后颈,五指扣住他后脑,强硬地将脸掰向这边。
湿红的唇瓣。
他猛地吸住。
算不上温情,甚至称得上淫亵的、黏腻的一吻。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
景霖起初挣得像只刚破壳的、湿漉漉的雏鸟,极力扑扇挣弄,却孱弱得可笑。久到后来,一身力气尽泄空了。景霖被钳制的手腕以及沈白的虎口都在反复、漫长的摩擦中变得刺痛麻木。
景霖红透了,像只熟虾,仅仅是个强制的吻,他汗涔涔红彤彤的,像被人怎么着了。
……
喉间堵着一团滑溜温热的东西,圆滚滚的,像颗丹药。景霖被亲迷了,顾不上端架子,也忘了怕。他浑浑噩噩地,趁着唇舌分开的空隙小猫般半张开嘴,下意识地伸手抠嗓子,却忽地被沈白擒住手扳起下颌。
“咽下去。”沈白命令道。
这一扳,喉咙自然而然就把那东西顺了下去。
沈白瞳仁黑得骇人,温声道:“我用灵气凝聚的灵丹,除了我谁也挖不出来,以后……跑得再远我也能知道你在哪。”
这么一句透着威胁的话,激得景霖回过神,一双通红的漂亮眼睛,刚被坏人欺负了,恼怒地、羞耻地瞪着他,打不过跑不了,快哭出声了,自尊却不允许,傻得可怜兮兮。
沈白愈发干渴,那个激烈的吻灭不了火,只能起反效果。他呼吸粗重,一双黑眼珠在景霖身上试探地逡巡着。
景霖的怒火在天敌的死亡凝视下疾速消退,泪眼吧嗒,吚吚呜呜,还喷了个小小的鼻涕泡。
啵噗。
沈白:“……”
沈白定了定神,强自翻身从景霖身上下来,抻抻揉皱的西装,把景霖那堆衣服丢到沙发上,道,“穿上。”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神兽“变原形起飞”的过程我想了好久,一条长度四十多米、直径也很大的龙,如何让他飞起来呢?直接从窗户飞,窗户没那么大,普通屋子的空间也容不下这条龙(就算是大屋子,总得有家具吧),如果去屋子外面变身,就算用障眼法,也仍然有实体,四十多米的身体在起飞前要放在哪呢,城市里的话感觉会绊到行人和车辆……除非去郊区变身……想来想去,只好先用人形飞出窗外,在空中变身了呢……(真的会胡思乱想很多的写实派
白白:看着媳妇儿后脑勺就知道他想什么了。
安了个灵力追踪器,不用再成天惦记跑了……这章真的就是亲一亲,不会那么快那啥,还傻得厉害呢。
不过下一章就能回忆起一部分了……靠那啥恢复记忆,群众表示喜闻乐见。
第50章 狼爱上羊(七)
沈白丢来的衣裳挂在身上,景霖呆呆杵着,也不接一手,任它们滑脱。
沈白拾起一件,正要帮他穿,却发现他模样不对:视线失焦,神态恍惚,与几秒钟前判若两人。
“景霖?”沈白俯身,在他眼前摆摆手。
景霖目盲般毫无反应,嘴唇翕动喃喃自语,字词含糊凌乱,难以分辨。
沈白眉梢一挑,缓缓退到景霖视线死角处,不打扰他。
这是元神波动激发记忆的表现。这时神志清醒的话,就好像脑内在放电影,不影响什么,不过是分散些注意力;而神志不清的话,意识就会被擭入记忆乱流中,全身心投入回忆,对现实视而不见。这种状态大约会持续几分钟,回溯的记忆长短则没有定数,几天、几年,都有可能。
恢复记忆是好事,沈白神气却古怪,舌尖顶了顶面颊,若有所思。
内丹是神兽的命脉,内丹完好,肉身自然处于全盛时期——包括脑子。
景霖内丹早已修复如初,这么些年来,进补的灵植灵药从没断过,人却一直疯疯癫癫,记忆恢复也几近停滞,其实不合常理。
或许……
沈白正想得入神,耳畔忽然掠过几个清晰的音节。
“顒……云浮……”景霖嘀嘀咕咕。
沈白瞳仁微震,望向他。
那是极久远的一段往事。
……
丁丑年,天灾连绵。
多地遭逢百年难遇之奇旱,干旱及接踵而至的蝗灾波及六十余个郡县,饿殍载途,流民遍野。
当时的山海境主人李元修调遣龙族治旱,因灾况严重,上至洪荒龙类先祖羽嘉、介鳞,下至攥着蜡烛头儿咂蜡油的烛龙幼崽,无一例外,尽数被派去布雨。
龙族布雨有两种途径:一是调度方圆数百里内的潮气与江河湖泊之水,将其凝结成雨云;二是消耗自身灵力,化灵成雨。简而言之,雨有源头,不可凭空而生,龙族并非万能。若逢天下大旱,无水可调,龙族也要头痛。
不只龙族,其他神兽也不闲着。当年沈白行商,家资巨万,布雨不行,便赈济灾民,奔波各地,在城中开设粥厂、药堂,向周边受灾村落分发粮食。这事儿说来简单,然而个中环节复杂繁琐,财物调度、人手配给、监督纠察……处处少不得筹谋计算。朝廷大把赈灾银砸出去连个响都听不见,饥黎卖妻鬻子,苦不堪言,不比沈白,即便一文铜钱也能用在刀刃上。
在大片惨遭天灾蹂躏的土地中,西北边陲一带状况至为惨烈。治旱收效甚微不说,草木还闹起了病害,且病征奇诡,根茎花叶焦枯如炭,黑若乌檀,拿手轻轻一碰,抑或强风刮过,即崩解如齑粉。饥民饿得走投无路时,竟连草根树皮都啃不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