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生气,就看着我笑,好像我在说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赌气话。
鬼和你赌气,我和你说真的。
朝廷连年又是赏珠宝又是赏宅子给我,还有那些老东西送来的西域奇珍黄金万两,就为了到我这儿求一个长生不老。多少人明面上巴结我,背地里看着眼红,做梦都恨不得把我连骨带皮撕碎了当下酒菜,谁让我小气不给他们丹药,谁让我脾气不好爱得罪人呢。
长生不老是没有的,永远不会有,就算是有,你活不了凭什么让别人长生不老。
他们说我闲话看我笑话,说我是你的娈童,是你的面首,天天用下作的话背地里侮辱我。
无时无刻不盘算着要弄死我。
但我在乎么?我不在乎。只要能保你,杀神杀佛我都不在乎。
你怕我寂寞,搞来一院子的花花草草,春有牡丹夏有枣,秋天银杏树下能弈棋冬日里还有腊梅花开正好。你把我头发挽到脑后,用一枝梅花别起来,每年进宫的时候,你都说,等到腊梅全开,你就回来了。
你还埋怨我不知道照顾自己,研究了那么多药方子,从来没能把自己身子调理好,一到冬天就冰凉冰凉的,几床被子都捂不热。
你知道个屁,我要是捂热了,又怎么能找借口溜到你被窝里来。
后来有人送给你一对鸟,唤作相思雀。你破天荒第一次收了。你说因为那鸟像我,平时不吭气儿,摸摸毛就亲得不得了。
气得我毛竖得老高。
我和那鸟,能一样么?
后来我就听见有天早上,你对那笨鸟说,你喜欢上一个人,你想要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你想让自己余生都陪着他,你甚至说要在来年春天的春波桥下,把那年冬天最后一丛梅花戴在那人头上。
我气得发疯,没日没夜睡不着,跟踪你想要知道那人是谁。那丛梅花,那个桥上的少年,还有他的余生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我甚至想,若那天,你真的拉了别人在桥上诉衷肠,那我就把你推下去,再跟着你一起往下跳。
结果那天,我却反悔了。
看你鲜衣怒马在桥头站着,握着梅花的表情那么温柔,那么高兴,我退缩了,我把牙齿咬碎了眼里几乎都要淌出血来。
最后我什么都没做。
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有没有我,都要好好活着。仕途坦荡、一生平顺。
我又怎么舍得让我最喜欢的少年,受半点伤。
那天我本打算离开,虽然不能做什么,但我也实在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同别人轻声细语,满腔柔情蜜意。
结果转身的时候,我听见你在桥上喊我,六六。
一回头,你在桥头对我扬手,笑得满脸温柔,你说,六六过来,今年最后一支梅花,我替你戴上。
一池的碧波春水全倒影在你眼里。
正是,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
第46章 弹指百年
罗子君拉着嘟嘟慢慢走在南方午后的斜阳里,十指相扣,从这头踱到那头,罗子君基本不说什么,全是嘟嘟一个人絮絮叨叨,眯着眼睛回忆。
再后来你便替我另起了个名字,倒不是嫌弃原来那个不好,而是你说,想我有一个与你合衬的,响亮的名字,免得日后人家说起堂堂格物司的大药司,只知道一个叫姜六六的傻子。
我坐在枣树上,摘了大枣丢你,一个接一个,你也不躲,笑得神采飞扬,一边对我伸手说,六六下来。
你要我下来,我就下来,一贯如此。
八丈高的树我也能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你怀里。
你按着我亲,亲得我眼尾发红,气喘吁吁,衣服底下全身都是绯色的。
我骂你流氓,你也不恼,捧着我脸问我,六六,从今往后,你就叫子苓可好?百部是药材,子苓也是药材,一味润肺止咳一味清热解毒,天生一对。
我呸一口,谁要和你天生一对,不要脸。
你哈哈大笑一阵,突然又很严肃地告诉我,子苓,我这辈子就和你一对,只有你,你记住了。
这个整天与机巧打交道的男人,不知道哪里学来说情话的本事,炉火纯青。
小孩嗔怪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忽然就沉默了。罗子君也没催他,耐心地等他继续。
那年秋末,白露到得比平日要早许多,三候却未凑齐。你和往年一样,一早就进宫去领赏了。各路王公大人也赶着来府里拜会送礼,来来往往的,我看的烦心,索性把自己关在屋里头不出来。
就听见院落里有人聊天,说是庄大人要娶亲了,还是皇上亲赐的,听说是名门闺秀。
我当然不会以为要结婚的是你父亲,我也一点没觉得意外。
你是一门单传,身上有些通阴阳的特殊本事是家族遗传的,外加天赐的手艺,都必须后继有人,许你一门好亲事,是理所应当的,是顺应天命的好事,也许还能把你命里的劫数给冲了去。
从进府那天开始,我便知道逃不过这一天。
但我心里很扭曲,结果摆在眼前,我还很卑鄙地希望你能拒绝这门婚事,哪怕是扣一个抗旨不遵的名头,你也能,为了我去争一下。
那年,秋尽百草枯,你从京城回来得很晚,我日日披了狐裘大袄坐在门口等你,银杏落了一地,也没人同我下棋,我只能自己同自己找乐子。
我在等,我也在赌,等你对我说一句,六六,皇上给我指婚被我拒了,和之前一样意气风发。
后来你回来了,对指婚的事只字不提,却天天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
我把你拖出来,你捧了个锦盒给我,里面是一条漂亮的机巧项链,你说,必须有个碎片合进去,这里头才能打开。否则,看着也就是条普通的链子。
你问我喜不喜欢。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送我毒药我都是欢喜的。
看得出来你想同我谈这桩事,你在犹豫。我想,你既已犹豫,我便替你下决断,也免得落你一个抗旨不遵,让庄家一门本事后继无人。
我说,听说皇上给你指婚了,恭喜啊。
我知道自己那会儿从牙齿缝里再蹦不出半句好听的话,我也没心思再去看你脸上表情,摇摇晃晃披了衣服就转身离去。你伸了手来拉我,被我甩开。
那天雪下得真大啊,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天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听你在门外站了很久,只唤了我一句,子苓,我要结婚了。
我就站在门这一边,一推开就能见你,我等你着你说后半句,但你没有。
于是我又说,外面冷,别站着了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大婚吧,我给你备份大礼。
大礼,什么礼?我把自己打包到你婚床上可好?
第二天你就走了,听管家说又进京了,这是应该的,本来大婚就有许多事要打点。
你走我也走,我便请奏去边疆随军,也离得很干脆,甚至都没来得及修书一封告诉你。我想你很忙,应该没时间也没兴趣知道这件小事儿。
罗子君捏着嘟嘟的手一点点收拢。
他僵着声音问:“你这身体,在北疆能呆多久?”
嘟嘟安慰似的拍拍他手背,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过往。
“没关系的,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些细节连我都不记得了。”
边关寒苦,在北疆寥寥几年,气候却已经要磨得他受不了。但我倒也不寂寞,边关将士们豪迈有趣,对我这唯一的书生也很是尊敬,说话都不敢大声儿的。
我每日教他们一些读书写字的东西,他们愿意学,日子倒也过的飞快。
偶尔,我听人说起,格物司的庄大人生了个千金,漂亮得很。
我应该难过的,甚至应该抱着酒坛子大醉三天三夜,手指苍天骂你是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但我没有,我只觉得冷,心口已经荒了,什么都没了。我大病一场险些一命归西,我隔绝了所有关于你的消息,不见,不望,便不相思。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我在边关这几年,屡立奇功,不光全队将士们喜欢我,连大帅都很器重我。但原先那些视我为眼中钉的老东西们,阴魂不散地又岂能放走每一个折磨我的机会。原先是有你这座靠山,现在你结婚了,靠山不见了。他们自然多的是机会弄死我。
军中有人对我通风报信,让我多加小心。
可我小心什么呢,离了你,我自随意飘零,过完今天就算见不得明天的太阳,也无妨,本就是无根之人无牵无挂的。
原来是为了你,现在你不要我,我便是烟消云散,也不足惜。
罗子君买了杯热奶茶捂在嘟嘟手里,一手揽着他肩:“抱歉,我,真的不记得那么多了。”
嘟嘟也不答话,笑意盈盈反问他:“你知道我这耳朵是为什么没有的?”
罗子君摇摇头。
“是天意。”
有一年,边关一员大将服了我的药,不知为何,反而突然病重,翌日就暴毙了。事情未经调查,我就被生生按上个,用歪门邪术谋害忠良的罪名。有人偷偷告诉说上面那帮老东西请旨来抓我,让我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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