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喜欢吃枣吃瓜,少爷就让我们用井水泡了切开,给先生端过去,先生吃了开心,就教少爷用井水卜卦,说是井中自可观天,测天时看天影。
可惜我们做下人的愚笨,学不会,想来少爷应该是会了。
七月初三
一场秋雨一场凉。
少爷吩咐我们多给姜先生备一些厚褂子,还有去年皇上赏赐的大裘袄也要早些拿出来给姜先生送去。先生一直体寒,每每入秋就手脚冰凉,什么西域偏方、养生汤药都不管用,只有用热袋子捂着才有暖意,所以每年少爷都是最早就吩咐下来的。
难怪我经常看见少爷把姜先生的手揣怀里。
七月十五
今天街上有布施,少爷下午就带着姜先生去祭祖了,晚上要放河灯。
河灯是少爷亲手备下的,做了好几天。他说,倘若有一天他也做了鬼,定要托了河灯来找姜先生转生,不给转就化冤魂怨鬼日日夜夜缠着他。姜先生听完就骂他,我听见他说“就不给你转,你干脆把我一起缠去了事。”
少爷反而笑得很开心,抱着他亲了一口。
男人和男人这样亲密是很有悖常理的,但少爷和姜先生看起来却意外和谐。
八月初七
今年白露到的早,三候却未凑齐。
少爷一早进宫去领赏了。各路王公大人来府里拜会,人来人往的这礼都是用车装过来的,和往年一样,家里什么样的东西都不缺,少爷不要,就让姜先生挑了几样顺眼的去玩,余下的都给我们分了。
姜先生披了单衣,在院落门口坐了很久又说,鸿雁不南归,恐要离散。
他说的时候很难过,但我猜等少爷一回来,他一准就又好了。
九月二十六
秋尽百草枯,天越来越冷,起得早了院里都能瞧见霜花,银杏树下落了一地金黄。
少爷还未从京城归来,姜先生便每日都要在院里坐一阵,下几盘棋再离去,我按着少爷之前的吩咐,把狐裘和手炉给他备上,然后就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姜先生也不和我们说话,呆一会儿就走了。
他不说,做下人的就不问了。
十月十二
立冬一到,水始冰、地始寒。
少爷参加完冬礼就该回了,这几日姜先生的情绪好多了,大概是昨儿个,少爷差人快马加鞭地送来几件宫里新赏赐的寒衣,还有些珍贵的药材和一封信,那些药都是活血养气的滋补品,来人气喘吁吁地说,幸好没耽搁时间,否则要被重罚。
姜先生听完就笑得一脸高兴,还赏了他不少银两。
晚上府里煮饺子吃,先生破天荒吃了一大碗。
十一月初三
少爷一回来就带着姜先生出门了,整整一日未归。
大半夜时候,两人好像在院子里又磨蹭了很久,我听见声音点了灯去看,姜先生的脸红得和烛火一样,嘴还有点肿。
我问他,先生是不是吃辣了,要不要我拿点水来?
姜先生没回我的话,倒是狠狠瞪了少爷两眼,少爷笑得像府里那只爱偷鱼的猫。
我想大概是少爷带先生去吃了辣菜,先生气他的。
十一月初七
少爷最近开始把自个儿关在房里琢磨东西,我把饭菜端到门口,他吃两口就放下了,长此以往,大家都担心他身子吃不消。
十一月初九
姜先生来了,硬是把少爷从屋里拖出来,他是真厉害,这么温柔一人,说出来的话回回却分量十足,我们家少爷天不怕地不怕,还独独就听他的。
十一月十五日
今天少爷心情特别好,一大清早就换了衣服说要出去见人,还问我要了个锦盒,八成是要装前两天捣鼓的东西。
这么欢天喜地的,恐怕还是要去找姜先生。
十一月二十三
府里一早来了几个不认识的人,把少爷叫走了。
很匆忙,少爷的脸色很不好。
后面几篇的日记越写越少,字也有点凌乱,最后停在农历十二月前,连篇的就断了,罗子君翻了翻剩下几页零碎的纸,发现这几张纸执笔者字迹娟秀,隔了上百年仍能感觉到主人的温文儒雅,和日记主人显然不是同一人,那是一封当年留下的信。
百部
昨儿个新雪初霁,在院里疏疏落了一夜,我便煮酒温茶,满饮几杯,权当是为你送行。
我若变成雪,落满你肩头,是否就能与你共白首。
我知道你在恨我,如此这般也好,恨我便能记得我。
其实我想给你喂药,把你的心肝魂魄都挖出来永远封着,这样你就谁都不能看哪里都不能去,日日夜夜只有我一人。
我不想你娶亲,也不想你有子嗣,可我只会些歪门邪道,不能给你弄半个血脉出来。
若当今是清平盛世,你不娶便不娶了,但这天下在等着你,百姓在等着你,你是他们的希望,大好的河山需要人守着,你锁在房里的这些秘密,你血脉里藏着的秘密,若是付之东流,那我便是千古罪人。
墙头的腊梅又开了几朵,我折一支差人送去,你收藏妥帖,每逢初弦,就着大曲和着月色,念我一夜,可好?
若有来生,我们渔樵耕读观鸟听鱼,不问世事,只做一对神仙眷侣,我定再来寻你。
子苓
百部,庄百部,子苓,大概就是姜子苓了。
日记上的字化作一幕幕场景在罗子君的脑海里飞速掠过,似乎那些缠绵交织的往日情谊字字诉于的人都是他。
眨眼间信上落下斑斑泪迹,罗子君也浑然不觉。
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静静把脑袋趴在他腿上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
罗子君一抹脸,满手的水意。
“不哭。”小孩说,伸手去接了罗叔叔掉下的一滴泪。
第18章 想吃桃子
想好了要帮小孩找爸爸,罗子君就决定趁寒假带着小孩再回一次老家的公安厅,做个DNA血样采集,然后再等着看看庄世怀那儿能有什么结果。
他思来想去,如果小孩确实和姜子苓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他的身世,在老家肯定会有蛛丝马迹能查到。
崔叔的店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只不过有阵子没见,他一头青丝又多了几根银的,儿子没找到,眉宇间是散不掉的忧伤。
罗子君老样子给自己和小孩要了两碗面,边吃边聊,再有意识地和他打听这镇上有没有一户姓“姜”的人家,以前是在官府当差的。
罗子君就是抱着一丝侥幸,南方的面馆似北方茶馆,特别是老店,来来回回都是些知根知底的老住户,聚在一起闲来无事就瞎唠嗑,交换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不定有谁就刚好就从自个儿祖辈那里听过些什么有用的野史。当然他也不敢报很大希望,毕竟连派出所和公安局都没头绪的事儿,要从老百姓那儿探出点儿虚实,可能性都不足百分之五。
“姜是有的,不过是其他地方搬来的,好像还是个屠户,诶你要爱吃羊肉啊,大冬天的上他家去,他老爱在门口支两根棍子,把羊手脚这么一捆,晾衣服似的挂起来,再用刀一抹,啧啧,新鲜!”
一帮老头说得眉飞色舞,罗子君稍微脑补了一下姜先生和宰羊的屠户,背后窜起一股恶寒。
“小伙子你问当差的,这差可多了去了,你找的是哪种啊?”
罗子君想了想,术士在民间恐怕是不太流通的,但姜先生如果也精通医术,也许曾经在这儿会有些名气:“有没有做医生或者是擅长给别人看病的?”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头凑头又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阵儿,突然有人犹犹豫豫地说:“倒是有个听说还给皇帝老儿看过病的医生,好像当年镇上爆了瘟疫,也是他给压下来的,玄乎得很,不过他好像不姓姜。”
听职业描述,是符合的,但为何不姓姜?
那人又说:“不过我听说他没爹妈也没后人,就一人来一人去的。”
罗子君心里一动问:“去了之后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都是以讹传讹的,真假谁能保证。”
罗子君谢过他们,就带着都城易回宅子了。
路上小孩问他:“你说的姜先生,和我有关系?”
罗老师说:“应该是有很大关系,你上次来对这宅子的反应,应该和他都脱不了关系。”
“那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这也是我想搞清楚的。”说到这儿,罗子君脑袋里突然灵光一现,一把抓住小孩的手问:“你是跟你爸爸还是妈妈姓的?”
小孩眨眨眼睛:“听院长说,是我妈妈。”
罗子君深吸一口气:“那你爸爸姓什么?”
小孩一脸为难地看着他,罗老师失笑了,是的,他爸爸姓什么他怎么会知道,是自己太着急了,急着去破解几百年前他们祖上的渊源,急于去证明他们几百年来都是密不可分的,是天生要比肩而行的。
证明了之后呢?
罗老师抓抓头发,有点焦躁,证明关系亲密还不够,还想做点儿什么,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第二天罗子君醒来的时候,发现小孩已经裹着被子起身了,只不过靠在床头发呆,膝盖蜷着看上去有点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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