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个人失忆了,没有全部记忆的古州言还是他应该去恨的那个古州言吗?李淮不知道,他拿毛巾粗暴地擦干脸上的水,将毛巾重重摔在洗脸池上,这是报应,是他当初心怀叵测欺骗那个人的报应!
“你想留下?”李淮站在古州言面前,怀抱双臂问道。
古州言还是那个姿势坐在椅子上,他抬起头仰视着李淮,然后点点头。他皮肤白皙,脖子仰起的修长的线条,显示出一种任人宰割的脆弱。
“你想留下。即使,我不会对你好?”
古州言愣愣地不说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留下,我会像对待垃圾一样对待你,这样,你还想留下吗?”
古州言站起身来,抱住了眼前的男人。他个子很高,比李淮还要高上那么一些,他却用一种依偎的姿势抱住了李淮。他低声说:“求你,让我留下吧。”
古州言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他什么都不记得,最早的记忆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他莫名地信任他,即便他的眼神是那样冷漠。他一无所有,只想抓住眼前最近的光源。
李淮将他推开,轻笑一声:“这是你自找的。”他恶劣地想,要是有一天古州言恢复记忆,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会不会想要弄死他。他甚至有些期待那一天,笑意更浓,对古州言说道:“那你记住了,你的名字叫作,‘小垃圾’。”
古州言双手垂在两侧,他大概知道这个名字不是好名字,但还是用力地点头,说:“我记住了。”
李淮让他洗了澡,拿出自己的一套睡衣给他穿上。狭窄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李淮拿出被子和枕头,让古州言在沙发上睡觉。古州言身子远长于沙发,憋屈地蜷缩在沙发上,但他还是闭上眼,感受到被子带来的暖意。
李淮躺在卧室里,他侧耳听了听,发现客厅没了动静,然后掏出手机翻到短信界面:等我找到他,他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他捏紧手机,不能让古州烆知道他在自己这里,不然,自己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2章
李淮又做梦了,之前他常常梦见,在古州言房里,他如困顿之兽般怎么逃也逃不走,他胡乱砸东西,骂脏话,将从前良好的修养全部抛之脑后。连古州言都说:“李淮,你脾气不是很好吗?看看你,现在怎么这么暴躁。”满地狼藉,那个人抚了抚身上被他揉皱的衬衣,有些疲惫地开口:“乖一点,不好吗?”
偶尔,他会跌到另一个梦境,古州言坐在办公室黑色真皮的沙发上,眼神冷冷地,吐出的话也刺骨:“李淮,你连不喜欢的猫都能因为可怜而赏碗饭吃,怎么就对我这么残忍?”
“我以为是我心机用尽,没想到,是你棋高一着。”那些话语,翻来覆去地响起,李淮想,我知道错了啊,还要我怎么办呢,我不是已经向你跪下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生气?我不是已经……任你玩弄了吗?
也许是因为今天下了雨,李淮罕见地梦到了他和古州言初见的场景。
第一次见到古州言,是在公司楼下。那时他还在麒利集团工作,古家势大,将C市的房地产市场几乎垄断。他从毕业就进了麒利,做一个小小的程序员,工作已经两年。古家的小儿子古州言刚毕业就进入麒利挑起大梁,成了他们的大老板。但那个时候,李淮并不知道他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他在公司,一个月也不会见到几次日理万机的古总。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他加了很久的班,久到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终于赶完了工作,他揉了揉脖子,然后走出公司。到了楼下,才发觉正在下雨,李淮没有带伞,就站在门口等雨停。
没过多久,从旋转门出来一个人,李淮当时没有注意。等那人站在离他不远处,他才发觉那是古州言。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一手插兜,然后一只手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李淮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他就撑起伞走了出去,停在一辆黑色的车子前,下来一个司机撑着伞,毕恭毕敬地接过他的伞,然后替他打开车门。他侧身弯腰跨进车里,衣摆处皱起,显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司机拿着伞弯腰附耳过去。没多久,李淮见司机朝自己走了过来。他将手中的伞递给李淮,说道:“古总让我给你的。”
李淮一愣,下意识地接过:“谢谢。”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司机转身就走了。然后,黑色的车子从他眼前驶过,他只来得及看到半开的车窗里,古州言半低着头的侧脸,接着车窗上雨水滑落,模糊了一切。他将手里的伞撑开,原木的手柄还残留着一丝冷冽的男香味道。
他后知后觉地有点困窘,当时没有来得及给老板打招呼,老板会不会认为他不懂事啊?
一道雷声将李淮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室内漆黑一片,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瘦高的身影冲进来,扑进他的怀里。
古州言将他搂得紧紧的,浑身发抖,声音里满是委屈:“淮哥,打雷了。”
李淮不动,任由他搂着,风从没有关紧的窗缝里涌进,让人浑身发凉,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垃圾,你是不是装到了骨子里?连失忆都不忘玩弄我?”
怀里的人很安静,只有身子不停地抖。李淮将他推开,看到他满脸泪水,又是一个惊雷,古州言惊恐地滚到床下,蹲在地上缩成一团。雷声没了,留下哗啦啦的大雨敲打玻璃的清脆声,还有古州言抬起头小声说的一句话:“淮哥,我怕。”
李淮冷笑一声:“小垃圾,你叫我什么?”是想起来了,还是装不下去了?
古州言愣愣地蹲着,脸上还挂着泪:“淮哥?”他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谁,你是谁。”称呼只是他下意识喊出口的,如今想来,却没有捉住任何痕迹。
李淮没有理他,径直走出房间,去厕所拿了毛巾。古州言还是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淮站在门口,对古州言说道:“过来。”古州言歪头看他,然后眼睛一亮,他撑起膝盖想站起来,但蹲麻了的脚让他一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似乎还有点懵,李淮看了全过程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古州言见他笑了,也咧了咧嘴,傻里傻气的样子。
走到客厅,李淮让他躺在沙发上:“睡吧,睡着就不怕了。”说完他正准备离开,古州言捏住他的衣角:“我睡不着。”
“那怎么办?总不能我给你说故事哄你睡吧?”李淮冷冷地看着他。
古州言看不懂他的眼神似的,还有点小欣喜地问他:“可以吗?”
“不要得寸进尺。”李淮将他的手撇开,进了自己房间。
忽然,随着又一声震天响的雷鸣,停电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他用手机刚打上光,就听见客厅传来一声惊呼:“淮哥!”
人们说黑暗会让人变得脆弱,然后做一些让白日的自己追悔莫及的决定。李淮不知道他第二天会不会后悔,但他还是走回了客厅。坐在地毯上,倚在沙发边,他用手机照亮一页书,读起了诗:“谁是心里藏着镜子的人呢?谁肯赤着脚踏过他的一生?……当你来时,雪是雪,你是你/一宿之后/雪即非雪,你亦非你/直到零下十度的今夜/当第一颗流星暗然重明……”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房间一瞬,让李淮得以发现,古州言早已睡了过去。是不是没有记忆的人,意味着没有了岁月留下的重重痕迹和负累,然后就会得以在每一个夜晚安眠?他看着熟睡的面庞,喃喃自语:“雪即非雪,你亦非你。”可偏偏手机的光照亮了书中的最后几句:“你乃惊见:雪还是雪,你还是你。”
李淮静坐在地毯上,今天,他回想了太多次从前。却不敢回想,他的妈妈应该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夜过世的。
那一天他本应该去见她的,要是那天他去了,她妈妈就不会去超市买菜,不会因为提不动在路边休息,不会……被那夜的狂风骤雨打落的广告牌砸中……他不会,直到第二天才收到消息。
可那个时候他在哪里?对了,他当时躺在古州言的床上,纵容他予取予求。
明明前一晚,古州言答应了他的,说会让他回家看看,可当天,古州言难得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说:“淮哥,今天是我生日,能不能先陪陪我,明天再去,明天我一定让你去?”他那个时候因为愧疚,任他摆布,就果真没去了。那个晚上,他的双眼被蒙住,在无边黑夜里沉沦,古州言从背后紧紧搂住他,一道闷雷响过,古州言搂得更紧,贴在他耳边轻轻唤了声:“淮哥。”他呜咽一声,眼泪浸湿了黑布,如果不是双手被捆,他当时是想回抱住他,他想:“你不是害怕打雷吗?”
可原来他连生日都是假的。
李淮关掉手机的光,在无边的黑夜里,伴着像要把城市淹没的雨声,他点上了同古州言分别后的第一根烟。指尖微弱的一点火光在黑色里摇摇欲坠,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划亮火柴照暖的冬夜一般,他盼着这点光,带他找到这颗心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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