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请你吃面。”
入口旁有两个岔道,柳清川自然地向右边拐,时野略微惊讶地问,“你来过这里?”
“没,我随便走的。”柳清川停下脚步说,“对吗?”
“对。”时野小跑了几步,走在柳清川之前。
工业园区的路上人烟稀少,四周都是低矮的厂房,时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柳清川聊着天,“我爸以前是个木匠,混了很多年才当到厂长的,家具厂是他一生的心血。”
时野想了下又把“一生”改成了“半生”。
柳清川没接话,安静地听时野说着,“他很拼的,那时候帮厂子收账,一个人到外地去。钱没收到就搬人家货,弄得跟人干起架来,接了梁子。你看我眼角的疤就是那人来报复留下的。”
时野指了指自己眼角,柳清川突然伸手摘下了他的眼镜,下意识地碰了碰。
“被镜架遮住已经不太明显了。”时野微微躲了下。
柳清川把眼镜还给了时野。
“反正做生意挺难的,我知道。我爸常说开工厂就是当孙子,拼死拼活还不赚钱。”时野无奈地笑下,“首先招工就很难,人力成本越来越高;辛辛苦苦一整年,收个帐却比登天还难;还有各种环保检查,一道命令就得关厂。”
时野讲得累了,喘了口气,“按我爸的话说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口袋还是空的,他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宁愿摆个路边摊卖早饭。”
柳清川闻言笑了下。
时野有些意外自己竟然对着眼前这个人说了这么多话,还是没跟别人说起过的,傅豪时常说他闷,说他把事情藏在心里,也确实是这样。
但既然打开了话匣子,时野也没打算停,他顿了顿说,“所以那时候很多人去炒房炒股、炒期货去了,干实业累死累活利润也才一丁点,搞投资轻轻松松翻几番。我爸也就跟人走上这条道了。”
“其实当时有人劝过他跑路,一走了之算了,但他说厂里还有这么多人跟着他,这么多家庭等着养活。他对不起他们,所以他走不了。”
时野说着,眼角微微有些红,远处厂子里的烟囱冒出白烟来,他声音有一点哑,“其实我恨他,也不恨他。他抛下我跟阿婆就这么走了,自然要恨,但我又有一丝庆幸,他走得还算光明磊落。”
柳清川听着这话沉默着,透过镜片看着眼前的时野,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他说,“你有个很棒的父亲。”
虽然他犯过错误,但他最终为了自己的错误买单了,柳清川像是想起了什么闭了下眼睛。
时野任由柳清川揽着他,想了想说,“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做实业,毕竟有人可以一瞬间腰缠万贯,但也总要有人为汽车做轴承,为电脑做芯片。”
“我们的小阿野也很棒啊。”柳清川看着他说。
时野微微有点脸红,说,“别这么叫我,怪恶心的。”
“好吧,是我们的时野同学也很棒。”
柳清川也很意外时野对着自己说了这么多,却并没有过问自己家里的事情。
两人说着走着就到了时勇原先的工厂,厂房和设备已经被拍卖掉了,现在改成了一家电子元器件加工厂。
只有大门边高高的旗杆还留着,五星红旗迎着风飘扬。他们果然在工厂的大门口看到了阿婆的背影,她仰起头一直看着那面旗帜。
时野总觉得柳清川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安心,于是他像是释怀一样,告诉柳清川,“你顺着旗杆方向往楼顶看,我爸爸就是从那里跳下来的。”
空旷的工业园区风有些大,柳清川又伸出手臂搂住了时野,两个人同时叫了声“阿婆”,把她带回了家。
等柳清川陪着时野他们回到家里,李娟芬已经从监狱探视回来了,她的脸色不太好,情绪也有些失落。具体的情况她没跟柳清川说,只说了柳军问,“小川是不是还不敢来看我?”
新学期衔接班正式开始的前一晚,柳清川敲开了时野家的门。他在时野面前摊开掌心,两块闪着银光的铭牌安静地躺着。
柳清川提着链子在时野面前晃了晃说,“我帮阿婆做了个铭牌,电话和地址都写在上面,你平时让阿婆带着。”
时野有些意外地看着柳清川,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两块你要选一下。”柳清川把他们放在时野手心。
只见一块上只留了时野的电话。
另一块上并排写着柳清川和时野的名字,留了两个人的电话。
“你要哪块?”柳清川问。
时野笑了下,拿起来字多的那块,由衷地说了声,“谢谢啊!”
第十一章
汪燕燕从外地回来给他们几个都带了特产,知道阿婆喜欢吃各式的小糕点,她又多带了几盒。汪燕燕怼了怼时野的胳膊,递给他一盒糕点说,“帮我给你邻居去。”
傅豪“啧啧”了两声,瞥了她一眼说,“看上人家了?”
“滚。”
“没点眼光。”傅豪拍了下汪燕燕的后脑勺说,“怎么看都是我们野哥好。”
汪燕燕报复地踢了他一脚说,“新学期真不想跟你一个班,离得越远越好。”
傅豪哈哈笑了几声,得瑟地说,“这个恐怕不可能了。”
“什么意思?”汪燕燕问道,“分班出来了?”
“哈哈,不告诉你。”傅豪阴笑着。
两人正说话,时野走到阳台上叫了几声“柳清川”,没人答应,猜想他大概是已经走路去学校了。
果然,三个人骑车到半路,在种满香樟树的小道上看到了柳清川的背影,他插着耳机一个人走着。时野按了几下车铃,在“叮零零”的响声中柳清川回了头。
“上车,带你吧。”时野用长腿撑住车,问道。
柳清川摘下耳机看了他一眼,没作声。时野看着他这副模样,想着这人大概又在纠结谁带谁了,索性跨下车,说道,“来,车给你,你带我吧。”
晨曦之下,香樟树遮蔽下的林荫小道带着些许凉意,四人眼前一片青翠的绿色。时野戳了戳柳清川的腰说,“骑快点,我们超过傅豪他们。”
“那你抓紧了。”柳清川拉起时野的手抱着自己,带着他飞驰了起来。
“快骑啊猪,我们被反超了。”汪燕燕捶了下傅豪的背。
“你这么重,我快骑不动了。”
汪燕燕嫌弃地说,“我再重有小野哥重?你自己虚吧!”
在吵吵闹闹间他们就到了学校,四中校园不大,教学楼也很老旧,无论是规模和师资都比不上一中二中。他们刚进校门,就见着一大堆人围在告示栏那边看分班。
“你扶着车,我挤进去看。”时野回过头对柳清川说,转眼消失在了人群里。
“你怎么不帮我们进去看?”汪燕燕怼傅豪。
“野哥看了,就是我看了。”傅豪笑嘻嘻地说,“打赌吗?我们三个还是一个班。”
一般情况下,汪燕燕都会回一句“赌什么?”,但今天她看着柳清川高瘦的背影,问了句,“为什么是三个,不是四个吗?”
傅豪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柳清川,疑惑地说,“你们跟他已经这么熟了吗?”
“还好吧。”汪燕燕说。
时野从人堆里挤出来,额头上泅出了一层汗珠,柳清川顺手递给他一张餐巾纸,说,“辛苦了。”
“你猜猜,咱俩是一个班吗?”时野擦完汗跟着柳清川往自行车库方向去。
“我不猜,你告诉我。”柳清川推着自行车。
时野脸上露出了微笑,对着柳清川伸出手来,说,“同班同学你好,我们都在三班。”
柳清川也笑了,握住了时野伸出的手。两人正走着,汪燕燕头发凌乱地奔了过来,傅豪在后面推着自行车追。
“小野哥,怎么一眨眼你就不见了。”汪燕燕跑得气喘吁吁,“快告诉我们怎么分的?”
时野放慢脚步,神秘兮兮地点着自己和傅豪说,“三班。”
又点了下汪燕燕,逗了她会儿才说,“也是三班。”
“我就说我们一个班吧,你还不信。”傅豪得意洋洋地说。汪燕燕却好像不是特别高兴,她对着时野使了个眼色,轻轻地问,“还有一个呢?”
时野看着柳清川去停车的背影,凑到汪燕燕耳边说,“小燕子,你希望是几班呢?”
汪燕燕脸红了下,拍了拍时野说,“别逗我,快说!”
然后只见时野伸出三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又晃,汪燕燕一下子笑了起来。
四个人在教学楼间穿梭着,走进三班大门时,里头的人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只剩下角落里的两三张桌子,大家互相打量着却不交流,唯一聊得热闹的大概是以前就认识的。
傅豪人高马大地穿过课桌间隙,去抢了两张桌子,他从后排探出身子拍了拍前面那张,吼道,“快来,还是老样子,野哥你跟燕燕坐前面。”
他这一嗓门把一教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大家一下看明白了这四个人是认识的。
时野也没多想,走到前排刚要坐下,却被汪燕燕拉住手臂说,“你人高些,坐后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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