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输液室里没什么人,墙上挂了个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时间滴滴答答地走着,这一通忙活让傅海彻底累了困了。
他坐在中间,左手边是傅红,右手边是妈妈,两人被折腾惨了,也都闭着眼睛在睡觉。
就在傅豪想要睡一下时,傅红慢慢地睁开眼睛,她的脸色蜡黄、嘴唇发白,看起来很糟糕。
傅豪刚要说话,却只见傅红虚弱地说了句,“痛吗?”
她的声音很轻,傅豪没听明白,于是他问道,“姐你说啥?”
“我问你痛吗?”
“什么痛吗?”
傅红却笑了,她伸出没吊水的那只手摸了摸傅豪的额头,说,“傻子,姐问你这里痛吗?怎么不贴个创口贴?”
傅豪哦哦了两声,又傻笑了下说,“我都忘了这回事了。姐,你要喝点水吗?”
他跑到护士站讨了个一次性杯子,冷热水拼了下,喂到了傅红嘴边。
傅红喝了点水,气色慢慢好了些,她视线又落在傅豪额头上说,“今天怎么不躲开?以前你躲得可快了。”
“今天忘了呗。”傅豪又后怕地说,“姐,你俩刚才可吓死我了,我就说这甜酒酿坏了,你们偏不听我的。”
傅红却好像没听到这句,她抬头看了会儿盐水瓶,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傅豪说,“你小时候啊,到了一岁半还不会走路,到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到四岁了从一到十还数不利索。他们都说我弟弟是个笨蛋,是个傻子。”
傅豪看了姐姐一眼,傅红这样温柔的语气他突然很不习惯,特别是姐姐还摸了一下自己的头,接着说道,“我不信啊,我弟弟怎么会是傻子呢?”
“姐…”傅豪叫了她一声,“他们也没说错,我就是挺笨的。”
傅红却自顾自地说,“后来他们说都是我把爸妈聪明的基因给占了。”
“不是姐,你别这么想。”傅豪打断她,“咱爸妈看样子也没多少聪明的基因。”
他停顿了下又说道,“都被你占了也挺好的,我无所谓。”
傅红没说话。她要挂两瓶盐水,傅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盐水瓶,快滴完时赶紧叫来了护士换瓶,他看着傅红的手问,“姐,你挂得手酸吗?”
傅红摇摇头,却握住弟弟的手问,“你恨姐姐对你这么凶吗?”
傅豪还没回答,傅红又抢在他前面说,“其实我也只是想你更好一点,不喜欢别人说我弟弟笨。”
“要说也只能姐你说,是吧?”傅豪开着玩笑,也握住了姐姐的手,“我不恨你真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就是…”
“就是什么?”
傅豪真诚地看着傅红的眼睛说,“就是您能别这么凶嘛?我真的吓死了。”
姐弟两对视了下,突然都笑了。
妈妈还在边上睡觉,两人却聊了很多,傅红告诉弟弟,“小豪,你出生时候又是难产,又是肺感染,足足在保温箱里呆了一个月。长大些,又是发烧抽搐,又是肺炎住院,咱妈就希望你平安健康就好,不想你太累。但我想法跟妈妈不一样,我想你更优秀一些。”
傅豪听着觉得心里酸酸的,今晚的所有话都是第一次听傅红说。
他想起进门时姐姐哭红的眼睛,小心地问道,“姐你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哭?”
傅红犹豫了下说,“也没什么,就是本来有个比赛,拿名次的话保研可以加很多分,现在没戏了。”
傅豪一听,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还好是这个,他生怕有人在学校里欺负姐姐。
“姐,如果你保不了的话,就考嘛。”傅豪试着安慰她,“你这么厉害肯定行的。”
见傅红没有接话,他又轻声加了一句,“姐,你永远是我的骄傲,不管你考几分。”
然后傅豪破天荒地听到傅红说,“小豪,你也永远是姐的骄傲,你是我们家的男子汉。”
听到这一句,傅豪觉得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原来在流星下许愿真的会实现。
傅家这事儿第二天石榴坊的大伙儿才知道,时野拍了下傅豪说,“怎么不来叫我跟柳清川帮忙?”
傅豪摸了下脑门说,“我想逞个能嘛。”
“牛/逼死你。”时野笑他。
傅红和妈妈食物中毒了一次,又吐又泻又昏迷的,这几天都在家里休息,汪燕燕贴心地去陪他们。
而服装店开业的事情暂时就交给李娟芬了。
阿婆这段时间不知怎么总说看不清东西,视线模糊、又怕光,有时还会说头晕,时野看了下她的眼睛,心想怕不是白内障了。
他想着要带阿婆去医院看看了,自李娟芬和傅豪妈妈决定开店以来,阿婆白天一直是由她两照顾的。两个妈妈又要忙事情,又要照顾老人,着实不容易。
春节将近,阿婆把时野叫到跟前,说,“阿野,马上过年了。”
时野嗯了声,问,“阿婆,怎么了?”
“你去问问看隔壁,今年年夜饭愿意跟我们两个一起吃吗?热闹一点。”
往常一到除夕夜,只有时野和阿婆两个人自己吃,虽然傅豪妈妈年年邀请,但阿婆总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们一大家子人,因为傅豪家一到过年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
时野哦了声,说,“我去问问看。”
他还没来得及问,柳清川就敲了敲门,贴在他耳朵边轻声说,“我妈出去了,要挺久才回来。你来吗?”
时野看了柳清川一眼,那只被贴着说话的耳朵一瞬间红了。
第三十五章
可是,时野就是溜去拿录像带的这点工夫,柳清川就被阿婆征用了,他从卧室里偷偷摸摸出来时,就见着一老一小坐在沙发上翻看相册。
这是阿婆的新爱好,整日捧着相册一张张地看,这本小宝贝要是不见了,能把阿婆急哭。
时野从小到大拍的照片不多,算上毕业集体照,也才二三十张,就这寥寥几张照片阿婆能翻上无数遍,像是怎么都看不厌。
也许时光易逝永不回,阿婆只能通过回味往事来把时野一直记住记住。
柳清川帮助阿婆在每张照片下都做了标注,他的字很周正,翻开相册第一张泛黄的照片下面写着:时野、双满月。
这张小照片原先压在餐桌玻璃板下,由于受潮粘连取下时已经损坏了,
小不点时野被裹在厚厚的抱被里,只露出一张肉墩墩的小脸。他应该是被妈妈抱在怀里,只可惜妈妈的大半个身子和脸庞已经模糊不清了。
时野是不好意思看自己的照片,每次都是柳清川陪着阿婆,听她讲照片背后的故事,听得柳清川每个故事都能倒背如流了。
后来,阿婆索性不讲了,只是缠着柳清川要听故事,她像是把自己关于时野的记忆都给了柳清川。
这一棒火炬有了接力的人,而关于时野的一切柳清川都想要了解,从春夏到秋冬,从孩童到少年,相册里都是他放在心里喜欢的人。
而时野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不自觉地笑了。
开始时,时野总是想不通阿婆为什么会患病,毕竟她是这样精神矍铄,和“痴呆”两个字完全搭不上边。直到后来,柳清川告诉他,在这世界上每三秒钟,就会有一个人患上阿尔茨海默症。
所以时野想也不是阿婆运气差,只是这病太粘人,又太霸道。
柳清川耐心地陪阿婆翻看着照片,眼前这张照片写着:时野、八岁、动物园。
那时候好像特别流行让人跟蟒蛇合影,小男孩时野面无表情地站在大树前,脖子上挂着条很重的蟒蛇,垂下来都跟他人差不多高,看着很可怕又吓人。
柳清川伸手摸了下小男子汉的脸,侧头问阿婆,“时野这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啊?”
阿婆乐了,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哪是自己愿意,都是被他爸逼的,说要练胆子。别看小阿野照片上这么镇定,拍完就抱着我哭了,哭得可惨了,我都担心他早尿裤子了。”
柳清川听着也笑了,一抬头正好对上卧室门口时野的眼神。
两人彼此看着,柳清川像是嫌时间过得太快,照片里的小不点转眼就这么高,又像是嫌太慢,让自己这么迟才遇到他。
而时野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很喜欢看柳清川的眼睛。想摘了他的眼镜,好好地看,看他眼里的皓月湖影和璀璨星河,总是那样温柔。
于是他难得走到沙发后面,和阿婆一起看起了照片。
时野把头探在柳清川侧脸边,看着他从鼻子到嘴唇的轮廓,竟鬼使神差地把下巴架在他肩膀上。
柳清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指着照片轻轻问道,“那时害怕吗?”
两人之间距离太近了,时野听到自己的心跳,恍如飘在云端,他挪远了一丁点说,“这么小哪里还记得,不过搁现在,我死也不拍这么傻帽的照片了。”
“不傻。”柳清川说,很可爱,他在心里想。
越长大照片就越少了,那些青葱岁月和春光韶华都没有被冲印留下了,最后只剩下毕业集体照。
柳清川让阿婆猜时野站在哪里,其实阿婆现在还能认出来,但她会顽皮地装想不起,东指西指逗得她的小班长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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