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五准备出国留学,傅研生得加紧在最后半年完成整个方案、发表论文,陪他的时间锐减。
腻歪了一寒假,突然被冷落,就像坐过山车似的。每次想到学长和别人一起讨论问题、研究课题时认真投入的模样,他心里就很别扭。
好在申请结果不错,虽然没有社会实践学分,凭借连着三学期专业第一,他还是挤进了学院的四个名额。收到邮件通知的时候唐祁镇激动地抱着学长转了好几圈,学长却和意料之中一般,反而要求他别得意忘形,每天听英语、练习题或是官网的新闻,培养语言环境,不然全英文授课容易翻车。
实验最后阶段,学长周末几乎全泡在实验室,又把他一个晾在家里。唐祁镇想等他回家,靠在客厅沙发里听英语,等了很久不见人影,加上英语催眠,歪在沙发里睡着了。
等他回家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软乎乎的小家伙缩在沙发里,空荡荡的房间里循环着催眠英语。
他眉头一皱,把小唐摇醒,严肃批评道:“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把英语当催眠曲听。如果养成习惯,以后听到你英语就会想睡觉的。”
唐祁镇睡得正香,突然被晃醒,没好气地嚎道:“都怪你啊!学长是个大笨蛋!要不是等你回家,我才不睡客厅里!”
说完还没轻没重地捶了下他的胸口。
看到撒娇的小花猫,傅研生的目光愣了下。
“我不管,我要你补偿我!”唐祁镇就像喝了假酒,把心事全吐了出来,嘀嘀咕咕骂个不停,“我以后都要和你一起睡!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为什么你都不和我同房睡啊!”
傅研生握住他乱挥的爪子,正欲启齿,又听他道——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唐祁镇借着起床气撒娇,抬头露出惴惴不安的眼神,生气地吸着鼻子。
“你瞎说什么?”学长也被激怒,转身关掉叽喳作响的音频,拽着他的领子就往房里拖。
“口是心非的小笨蛋,”他打开房间的灯,把小唐丢在了床上,“究竟是谁更赖着谁,心里还不清楚吗?”
话音未落,唐祁镇腰上已经一阵冰凉。傅研生单手摁在他胸口,一边拉开抽屉翻东西。
感受到触感,他总算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切,呜呜地小声喊起来。
“我一直有开灯睡觉的习惯,是小时候被我爸关出来的。”傅研生怒气未消,继续手上的操作,下手有些重,“现在尝试戒,医生不建议晚上和别人睡。”
小唐只听到了这一句话,不一会儿就晕了头脑,只剩浅促的换气声。
第二天醒来他几乎是修仙状态。天已经大亮,阳光照进来,头顶的白色LED灯也大亮着。
傅研生侧卧在他身边,沉着目光。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些事。”对视片刻,唐祁镇扯着嗓子问道。
“如果我说了,你肯定会缠上来。”
“本来就是嘛,我陪在你身边难道起不到促进作用?”
“但如果真伤害到小唐,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傅研生义正辞严。
他的话永远让人心安。唐祁镇闻言不好意思地滑进被单里,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眨巴。
他这才想明白,为什么那天傅研生不愿意陪自己进小黑屋,为什么难得的几次同床他都要留一盏灯。傅研生一直在努力变好,变回一个正常人。他对自己几乎小心翼翼,既克制着喜欢,又诚惶诚恐地收敛起所有“过度喜欢”的东西。
而他,却不知什么时候把学长对自己的喜欢、陪伴,每一分每一秒都视为理所应当了。
就好像期初傅研生骇人的爪牙,给彼此带来了困扰和恐惧。
“其实可以开灯,我们一起睡,开一辈子灯都没关系。”他小声支吾。
“对身体不好。”对方干脆利落。
“……”唐祁镇无言以对。
莫名地闹了一番,两人间又说开了许多事。担心傅研生接受不了A国的新环境,唐祁镇主动提出每个月陪他回T市看一次心理医生。在多方共同努力下,傅研生的情况保持得很不错。
出国前学校开安全会议,双方家长还见了面。四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傅研生对妈妈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阿姨见状也很开心,当着唐祁镇妈妈夸了一堆好话,听得小唐耳朵都发烫了。
“阿姨别这么说,学长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帮助他走出以前的一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语毕两人默契地瞥了眼,交换了一个几乎捕捉不到的对视。
唐女士也跟着夸了几句傅研生,等会议结束,才正面招呼道:“小傅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两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傅研生很快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着跟阿姨走了出去。
等到了无人的转角,唐女士开门见山:“你和阿镇的关系似乎比我想象中好许多。”
傅研生就算心理素质再强,也耐不住岳母突如其来的拷问,眼神飘了一下。
对方见状轻笑了声。
“阿姨我……”
“不用说了,这是阿镇的选择,也是你们花了两年共同做出的选择。只要你们保持一颗勇敢善良的心,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
语毕,她上前拍了拍傅研生的肩:“我只有一个要求——”
“保护好他。”
她的温柔落在肩头,却让傅研生僵在了原地。
——“你家人对你真的很宽容。”
——“他们以后也会对你宽容的。”
像是做了一场梦。
第79章 风雨同舟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A国着陆。
但两人交换的大学不在同一个市,落地就意味着分别。半年以来的努力,缩短了两个人的距离,但还是逃不过异地恋。唐祁镇在飞机上睡了觉,还没倒过时差,就在夜色里被傅研生揽着腰偷亲了一口。
“安顿好就给打电话,一定要保持联系。”傅研生撩起他额前的碎发,在那颗睡意惺忪的脑袋上轻轻弹了下,“清醒点,可别被人拐走了。”
“不会的……”唐祁镇一开口,心里就像被灌进了风,在空旷的某处回荡,瑟瑟作响。
“不会太久的。一年、两个小时,很快的。节假日有空我会来找你,照顾好自己。”傅研生最后搂了下他的腰,将他送入建艺学院的同学中。
唐祁镇笃定地点了点头,行李箱咕噜作响的轮子压过地上积水,拖出一段长长的车辙。傅研生站在原地看他,直到完全融入夜色。
八月末的夜晚夏风习习,带着海岸的咸腥味,机场里灯火通明。傅研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笑着垂下头。
他也曾想过负气高飞远走,现在有了牵绊,才体会分别的滋味。
如夏夜长风,心中思绪万千,依旧繁而不喧。风起时告别,停后自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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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大学都是双人寝,唐祁镇的室友是同学院建筑系大四的学长。安顿好之后他立刻给学长发了消息,躲在被窝里聊了很久,直到他提醒自己明天有课该睡了才意识到已经很晚。
换了个新环境,唐祁镇还有些兴奋,想起学长的睡眠习惯,给他发了一个白噪音歌单,细心地嘱咐了几句。
虽然不在一起,但听着同一首歌入睡,似乎对方就在身边,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第二天唐祁镇和同来的三位同学先把校园熟悉了一遍。外国大学实行小班化授课,他数了下,一共就二十张桌子,类似圆桌地整齐排着。美术学院的艺术长廊里陈列着许多价值不菲的雕塑和近现代画家的作品。唐祁镇走在其中,就能感受到浓浓的艺术熏陶,迫不及待地期待真是授课。
进入新班级后,前几周他还没有难完全更上进度,好在有几位华裔同学课后帮他概括了内容。每晚回寝室他也会和学长汇报一天的学习内容,打十来分钟电话或是视频聊天。
傅研生一直记得答应唐女士的承诺,除了安全,也很关注唐祁镇的心理情况。通过他每天和自己聊的内容,感觉他学得还算不错,放心了许多。
差不多过了一个月,唐祁镇总算适应了全英文授课,在课堂上和老师同学的互动多了起来。
这所大学动画专业的侧重艺术赏析和统筹能力,大三课程偏向电影和导演,比如电影配乐、分镜头脚本,还有拉片分析案例研究动画电影的运镜,都是在C大学不到的知识。
可惜的是A国下半年没有集中的长假,傅研生囿于内外儿妇的轮番折磨抽不开身,只能等圣诞放假再好好相聚。
两人就这样在网上聊着聊着天,度过了大半个学期,迎来了期末考核,要求做一个十五分钟左右的presentation,简单赏析一部动画作品。唐祁镇觉得既然自己是交换生,肯定要想努力推广国漫,最后挑选了前几年大火的影片《哪吒》作为素材。
为了能把它完美地呈现给外国老师,他几乎是花了几天的时间坐在电脑前把这部一片一帧帧地看过去,先用中文写稿子、画逻辑图,再逐字逐句翻译成英语,把重要段落和专业名词部分写成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