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夜泠莎)

　　李青海满意地点点头，展臂把他搂过来，往家走。
　　这时候已经是冬天了，昨天刚下过雪，马路牙子上积了有一寸深的积雪，庄奕和李青海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往回走，庄奕被李青海半搂着，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酒味。
　　“青海哥，”庄奕低声问他：“你喝酒了？”
　　“嗯。”李青海应了一声，随口道：“去唱K，那帮孙子灌我。”
　　庄奕没答话，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只能听见脚下踩雪的咯吱声。
　　过了一会，李青海开口了：“小庄奕，哥问你几个问题。”吹了半天冷风，他这会步子挺稳，但是说话声音还是比平时大，还带点口齿不清，看来酒精的作用还在。
　　庄奕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提了一下，“嗯”了一声。
　　“哥对你好不好？”
　　“好。”庄奕毫不犹豫地回答，除了他的家人，他都想不起来谁比李青海对他更好了。
　　“你喜欢……”李青海顿了一下，“你愿意跟哥在一块待着不。”
　　“愿意。”庄奕点头，李青海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好，抽烟、打架、骂脏话，但从来没有瞧不起他，他和李青海在一块觉得很放松，不会挨打，也不会被嘲笑，而且李青海还教会他很多东西，一些从来没有人愿意教他的东西。
　　“哥愿意对你好，你也愿意跟哥一块，你小子老别扭什么呢？”李青海捏了捏他的肩膀。
　　庄奕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安，嚅嗫道：“但是，这是不对的……”
　　“谁跟你说的？”李青海不悦地皱起眉，捏着他肩膀的手劲加重。
　　“没人说……”庄奕犹豫着，他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许多这个年纪早该懂的事都还是李青海教给他的，确实没人告诉他这种事的对错，他只是本能觉得这样不好。
　　“没人说你就知道不对了？”李青海恼怒地嚷了一句，他本来脾气就不好，喝了酒更难克制自己了，感觉到庄奕被他吓得一怔，长吸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这个事，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不对，这种事哪有什么对不对，我愿意对你好，你也愿意跟我好，这不就完了吗？错过哥，还有人对你这么好吗？”
　　没有了。庄奕在心里默默地回答，而且换个人，就算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又不是李青海了，自己也未必愿意跟他待一块。
　　李青海见他不说话，伸手烦躁地揉乱了一头黑发，他活到这么大，人生不能说是顺风顺水，但是这几年也算是肆意快活，想干嘛干嘛，很少碰到让他这么束手无策的事情。
　　“你这什么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你哥我哪不好了，我又不能吃了你，你这纠结什么呢！”他简直恨不得找人打一架痛快，可是又没人可以和他打架，现在身边就一个庄奕，他又不能打他。
　　“青海哥，你不喜欢倩倩姐了吗？”庄奕小声问。
　　“施倩倩？”李青海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事跟她有啥关系，“白给我都不要。”
　　庄奕被他逗笑了，李青海顿时有点尴尬，伸手弹了他一个脑崩儿，“行了，笑了就行了啊，以后再要敢见了哥假装不认识，哥给你小JJ弹哭了。”
　　庄奕“哎呦”一声捂住脑门，一抬头正看见李青海胸前的毛衣上沾了块干掉的奶油，指着奶油问他：“青海哥，你今天过生日啊？”
　　“我过什么……”李青海话说了一半脑子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生硬地转了话锋，“啊对，我今天过生日，你准备送我什么啊？”
　　“我什么都没准备啊……”庄奕尴尬地低下头。
　　“我难得过个生日吧，你连礼物也不给，见着我还不理我，小庄奕，你哥这心真是哇凉哇凉的啊！”李青海夸张地伸手捂住了心脏，看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庄奕理亏，明知道他是装的，还不好意思反驳，想了想说道：“你想要什么，我明天送你——”
　　“明天生日都过了，没诚意。”李青海打断他。
　　“那怎么办？”庄奕没辙了。
　　“要不你满足我一个愿望吧。”李青海眉毛一挑，眼睛里闪过一丝恶意的光芒。
　　“什么愿望？”庄奕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把眼睛闭上。”没等庄奕接话，李青海又蛮横地说道：“不愿意就算了，不用你送礼物了。”
　　庄奕没办法，只能依言闭上眼睛。
　　橘黄色的路灯下，庄奕微微仰着脸儿站着，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轻颤，在眼睑上打下一圈儿阴影。
　　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白色的雪花旋转着落在庄奕的脸上，晶亮地一闪，然后融化不见。
　　李青海看了他几秒钟，低头亲了上去。
　　雪花飞旋，落在彼此的嘴唇上，化成温暖的触感。
　　那感觉，两人永生难忘。


第14章
　　生日之后，李青海身边再也没见着施倩倩的身影，反而和王蒙他们去玩的时候，经常带着庄奕一块。
　　李青海那几个哥们儿都是愣头傻小子，李青海说那是他弟，他们就把庄奕当弟弟；这小子除了又矮又笨还胆儿小，也没啥大缺点，李青海乐意带着，他们也没意见。
　　庄奕的爸妈常年出差，李青海他们出去鬼混的时候就先去二中把庄奕接上，要能带他一起就一起；要是不好带他，李青海就领他吃个饭，给他打个车送回家去。
　　不能带庄奕的事包括了打架、聚众看一些不可描述的电影、没事挑事等等，李青海这人看起来混不吝，不良少年该干的事一样没落下；对待庄奕却界限严明，不该他沾的绝不让他碰到。
　　二中离三中有一段距离，好在李青海他们都是逃课爬墙的好手，基本自习课就都溜没影了，晃到二中门口，还来得及吃个炸串抽颗烟。
　　这天晚上庄奕在李青海家做完作业，把作业本收进书包里，准备回家睡觉，李青海正缩在沙发打游戏，余光瞅见他要走，抬脚在他小腿上轻踹了一下，“别回了，在这睡吧。”
　　“不了，明天做值日要早起。”庄奕摇头，拎着书包往门口走，李青海每天起床时间完全看心情，迟到是家常便饭，他要起得早弄的李青海也睡不好。
　　李青海这人有起床气，要是睡不好脸能阴一个早晨，然后逮着各种机会欺负庄奕，庄奕不想招惹他。
　　“让你别回就别回了。”李青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游戏按了暂停，伸出左手把庄奕连人带包一把扯过来，点着手机给他看：“早晨起你的，喏，闹钟都给你上好了。”
　　庄奕给他两个手臂箍着，李青海说话时候的热气就喷在他后脖子上，微苦的烟草味道罩着他，他又羞又囧，赶紧答应了李青海，急着想挣脱他的桎梏。
　　李青海瞅见小孩儿耳朵根儿都有点红了，就觉得好玩，把手机屏幕又调回了游戏界面，手臂横在庄奕胸前照玩他的，下巴就靠在庄奕右肩，庄奕这段时间让他喂胖了好几斤，肩头靠着正舒服。
　　庄奕推了两把，推不开。
　　“身上有虱子啊？别动，我都打歪了！”李青海不满意了。
　　“你松开我……”庄奕不自在地扭着身体，小声抗议。
　　李青海给他撞到胳膊，手上失了准头，送掉了最后一条命。
　　李青海气馁地叹了口气，干脆把手机丢到一边，伸手在庄奕腰上按了一把，不满道：“怎么的小庄奕，给哥靠一会都不行啊？”
　　庄奕腰上都是痒痒肉，急忙就躲，哪里躲得过？李青海用一只手就按住了他，另一只手在他腰腹间一顿戳按，一边戳还一边问：“说话，小庄奕！你哥天天带你吃带你玩的，还给你做好吃的，你就这么嫌弃你哥呢？嗯？！”
　　庄奕笑得喘不过气来，一边笑一边认错，“青海哥，我错了！错了哥！”
　　“真错了假错了？”李青海不放过他。
　　“真错了！真错了！”庄奕坐不住，顺着沙发往地上滑，被李青海捞住一顿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李青海才放过他。
　　“你是不是又胖了？”李青海单手捞着他的腰，顺手捏了一把，软乎乎的都是肉。
　　“好像是……”庄奕有点不好意思，李青海做的饭好吃，他最近好几件衣服都紧了。
　　“站直了，我看长个没。”李青海让他站稳了，自己也站起来，伸手在庄奕头顶比划了一下，感觉像是长了，又像没长。
　　李青海自己也还在长个，这样比不出来，就把庄奕拉到他房间，找了根黑色的标注笔，让庄奕贴着衣柜站好，在他头顶的位置划了一道儿，一低头就接收到庄奕满眼期待地仰视。
　　“青海哥，我长高了吗？”庄奕以前不爱动，吃又吃不好，个子基本是全班最矮的，这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是长高了，但是又不敢确定。
　　“高了吧……恩高了，”李青海当时身高已经接近一米八了，对着一米六左右的那条线瞅了瞅，随手在上面画了一道儿，“继续努力啊，长到这么高就差不多了。”
　　“恩！”庄奕就像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开心地点了头。
　　“行了洗洗睡吧。”李青海勾着他的肩膀把人带出去，把他推到卫生间里洗澡，自己在外面洗手台上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