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朗懂了。「金主与鸭子的关系?」他不敢相信陆谦会这样说出来。他轻声地问:「你…觉得脏…?」
靳朗脑中闪过一个个他们相处的细节,那个温柔和煦的谦哥、那个只吃自己做的青椒茄子的谦哥、那个总是夸张的赞自己是绘画天才的谦哥、那个站在他这边说咱们就不原谅,然后一直替他铺路回家的谦哥、那个昨晚喊着只要靳朗的谦哥…嫌他脏?
靳朗全身发冷头晕目眩,一口气喘不上来,他想要解释,想要问清楚:「我…我没有跟过别人…你…别嫌脏…」靳朗又委屈又气。他安静了几秒钟,还是气不过,他朝陆谦大吼:「你这人怎么…怎么这样啊…」他气得连骂人都找不到词儿。
你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我是鸭,也是你买的,怎么吃了一口又嫌弃,没这样的呀…
陆谦拳头紧握,指甲掐进掌心。是!他是觉得脏。他自己就是脏的中心点。不但自己脏、还糟贱别人,弄得别人也脏。
他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你先让我静一静…」陆谦再次下了逐客令。
靳朗眼神黯了下来。谦哥终究是恶心他。
男孩裸身下床,他尽力让自己即使光着身子,也还是抬头挺胸,勉力维持住最后一丝骄傲。
开门。走出去。关门。
陆谦听到门外一声巨响,貌似是有人踢翻了小茶几…
靳朗离开后陆谦关在房里,说是要思考,脑子却完全糊成一团。从那声巨响之后的几个小时,整间屋子都很安静,没人来打扰陆谦,但是他依然甚么头绪都没有。甚至到后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开始为什么生气。
宿醉的头疼加上莫名其妙来的突然的一场情事,让他方寸大乱。他应该一酒醒就抱着靳朗说对不起的。他应该抱着他、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告诉他自己是因为太珍惜他了,才不愿跟他在这样不清不楚的情况发生关系。
他应该要跟他说:让我们重新开始。我们之间不要参杂任何金钱交易。
他要跟他说:小朗,我们来谈恋爱。
他会问他:好不好?
他要给他可以选择的机会。让靳朗可以选择陆谦。
他相信小朗会愿意选择他的。
陆谦头昏脑胀的理清楚接下来该做的事。刚刚小朗无缘无故挨轰了,现在肯定要气死。
陆谦苦笑,他前不久才说徐扬拔屌无情,结果现在搞的好像是他陆谦拔屁股无情。他扶着自己酸的跟要断了似的腰,慢慢进了浴室。也不知道昨晚靳朗怎么弄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一样。陆谦在浴室的镜子里看见自己全身被留下的痕迹,目瞪口呆。原来不是自己娇气,实在是…那人太行了。
陆谦最后还是红着脸出房门。
客厅没人、厨房没人,被踢翻的小茶几已经翻回来乖乖待在原位。屋子里很安静,但是厨房里很香,是白粥的香味。
陆谦的肚子咕噜咕噜的连续叫了好几声,他揉揉肚子、看了一眼靳朗紧闭的房门,想必靳朗一定也没吃东西。他决定先去厨房弄吃的。
锅里的白粥已经熬煮的软糯滑口,陆谦盛了两碗粥,从冰箱找到一些配菜,该加热的加热、该装盘的装盘。看着桌上清淡的食物,陆谦转身又进了厨房煎了两颗蛋。
臭小鬼。这么操劳,该补一下。陆谦脸红红的想。
他刚刚发了一通现在自己想来也十分无理取闹的火,现在有点拉不下脸来装害羞。他腆着脸去敲靳朗的房门。
「小朗,出来吃饭了…」陆谦小声的喊。没有回应。
是不是没听到啊?还是…还在生气…?
陆谦鼓起勇气,再大力一点敲门。提高音量:「出来吃饭了…你煮的粥很香喔…快点…我饿了…」不要脸的使出哀兵政策。仍然没有响应。
「你再不出来,我要进去了…」陆谦转动门把,门没锁。
他推开门进去,以为会跟上次一样,看见一只气鼓鼓的河豚把自己包在被子里。
但是没有。房里空无一人。
「小朗?」他对着一览无遗的小房间,不死心的喊。陆谦甚至傻气的想去翻看看男孩有没有气到躲在床底下。
他走近靳朗的床。房里还留着特殊的气味,凌乱脏污的床单被子,在在都显示出昨夜的春潮狂热,连枕头都被甩到很远的地上。陆谦走过去捡起枕头,想放回床上又实在放不下去,索性将枕套被套床单全拆了拿去洗。
他安慰自己,靳朗等一下就回来了。
洗衣机开始运转。陆谦想:洗完床单他就会回来了。
给靳朗铺好新床单。陆谦想:铺完床单他就会回来了。
一个人在餐桌上慢吞吞地喝粥。陆谦想:晚餐后他就会回来了。
直到晾完床单、收拾完餐桌厨房、一锅粥都拿出来放凉了。
靳朗一直没回来。
陆谦拿出手机拨号,对方手机答铃欢快的唱,一直唱到被自动挂断都无人接听。陆谦不死心,再拨了一次号,对方已关机。
靳朗关了手机不接他的电话?
靳朗跑了?靳朗真的被自己骂跑了。
陆谦心口渐渐发凉。懊悔的一脚又踢翻了无辜的小茶几。
这一夜,靳朗到底是没有回来。
第五十八章
这一夜,靳朗没有回来。接下来的几夜,也没有。
手机持续关机中,无消无息,就像人间蒸发。陆谦急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能等,等靳朗气消,等靳朗回来。
陆谦猜靳朗回家了。他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让靳朗回家跟妈妈亲近一下,有个机会重建母子关系,也是好事。
靳朗不在家,陆谦的生活作息都乱了。
他觉得莫名其妙。
自从搬离福利院,十多年来他都是这样一个人过的。他曾经也觉得享受。可现在,他做甚么都提不起劲,总觉得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一初初靳朗不在的那一两天,陆谦没由来的觉得恐慌。身体里那种经历过性.事后的不适,勾起噩梦。
他全身都很疼,甚么事都不想做。睡不着,也不敢睡着。常常一个人下了班就卷着被子坐在沙发上发呆、等人。
他在想,靳朗到底要多久才会气消。
靳朗也在想。他甚么时候才能回家。
他好想陆谦。以前那个陆谦。
从陆谦叫他出去那一天,靳朗就漫无目的在外面游荡。走到累了天色晚了,就随便找个廉价的旅馆窝着,这一窝就是好几天。
他知道陆谦有打过电话给他,那时他赌气不接电话还关机了。后来他实在状态太糟,打电话去画室请假,却被纪声声拉着东聊西聊把手机给聊没电了,这几天都开不了机。
也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再找他。
想着想着,靳朗眼眶又红了。
靳朗还太年轻,他不明白陆谦事后的态度。他想起陆谦问他的,为什么跟他上床,不就是因为喜欢吗?还能是为什么?他吼甚么?生气甚么?
他不知道有些人是可以性`爱分离的。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谦哥说“我们来做”,并不是因为喜欢他。只是喝茫了。
所以醒来才会翻脸不认人。
现在怎么办?他总不能一直不回去金主家。
金主虽然嫌他不干净,可也没同意他不用上工了,就这样跑出来,算是旷职吧?
旷职就旷职。大不了一年结束之后再多补几天给他。
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复工。
太难受了。
自己热呼呼捧出去的真心被人嫌弃的掷回来,摔的一地残渣。他需要时间修补一下。
活该!痛死也活该!
调教师怎么说的:绝对不能爱上金主。
绝对。不能。爱上金主。
他用袖子擦擦眼睛里的泪水,却怎么抹也抹不干。
调教师后来有没有说,如果爱上了怎么办?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谁来教他把一颗捧出去的心再按回胸腔里?
陆谦晚上在家甚么事都不想做,可是白天却无法不去工作。这样也好,在公司很多事要忙,能分散点注意力。每天都在公司待到只剩他一个人,画图画到眼睛酸的挣不开,才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家。
连续五天了,靳朗是星期天走的,到今天已经星期四,仍然没有消息。下午丁桥还打电话过来,问靳朗怎么连续两次没来上课?
丁桥说靳朗星期一还打了电话请假,到了星期四,一通电话也没有,打过去问居然还关机了。他有点担心靳朗,所以打电话给陆谦问问到底发生甚么事。
陆谦有点吃惊,他不知道靳朗居然连丁桥的课都没去,他编了一个借口将丁桥敷衍过去。陆谦开始有点担心,他在想是不是晚上直接去苏琳家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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