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别墅空荡荡的,里面没有开灯,更没有一丝人气,温元嘉按亮台灯,在门口换鞋进门,腹中饿得厉害,进厨房翻找食物,在冰箱里看到很多冻好的云吞,是家里阿姨包好留在这的。
阿姨在冰箱上留下两个纸条,说给他专门做了蜂蜜糯米年糕,让他回家记得尝尝,家里的厨具都换了新的,温元嘉用不习惯,半天没法开火,只能勉强煮好云吞,照阿姨留下的食谱拌几个凉菜,在桌上放好摆盘,等爸爸和哥哥回来。
独自一人留在家里,实在有些发冷,温元嘉迫切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他扫地擦桌,把浮灰清扫干净,不敢进家人的房间,只能在外面擦擦房门,擦到第五遍的时候,滚轮与地面摩擦,拖曳出细碎鸣响,温元嘉扑到窗口看看,匆忙丢下布巾,拽下门口的大衣,踩着拖鞋冲出门,扑到温衡面前:“哥哥,外面下雪了!”
他想给温衡披上外套,温衡探出掌心,攥住温元嘉小臂,冷淡抬眼:“不冷,拿回去。”
温元嘉尴尬定住,手臂不知该不该抬,推着轮椅的成佳接过衣服,给温衡盖在身上:“快过年了,这是嘉嘉的心意。”
似乎这个“过年”触动了什么,温衡没再拒绝,任成佳给他裹上外套,还在脖颈系个桃心。
温元嘉不敢动弹,他小心观察哥哥,觉得哥哥比之前瘦了一点。
温衡斜靠在轮椅上面,膝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毯子上放着摊开的书页,一双手修长干净,指甲圆润整齐,薄唇轻抿,眼尾微微上挑,鼻梁上架着灰丝眼镜,望向温元嘉的目光里,映不出什么温情。
“哥哥,今天······复健的怎么样,”温元嘉想说什么,可怕温衡生气,只敢小声吐息,“我晚上······再帮你按摩按摩。”
“叫我什么,”温衡缓缓开口,“之前告诉过你,不要叫我哥哥。”
温元嘉鼻尖被冻红了,他还穿着短袖短裤,风一吹连打几个喷嚏,成佳看不下去,弯腰和温衡商量:“先进去吧,我去烧点热水。”
温衡转开视线,挣开成佳的搀扶,自己推动轮椅,径直滑进家门。
“今天效果不太好,他不太舒服,不是针对你的,”成佳拍拍温元嘉的肩膀,温声劝他,“这么晚才回家,学校那边有活动吗?”
“是的,”温元嘉僵硬点头,视线跟着温衡的背影,“成佳哥我们进去吧,我把菜端出厨房。”
成佳进门半蹲下来,好声好气和温衡说话,温衡冷冷摇头,温元嘉竖着耳朵,边热菜边想听清,那两人声音太小,什么都传不进来。
好在端菜出来的时候,温衡愿意在桌边吃饭,温元嘉摆好碗筷纸巾,拿来湿巾牙签,给温衡放在手边。
瓷勺与碗碟碰撞,温衡慢慢喝汤,一碗汤半天才喝下半碗,温元嘉不敢抬头,听着对面的响动,一碗饭不知吃了多久,才咽下几个米粒。
这餐饭吃的太过尴尬,没有一点新年该有的气氛,成佳努力寻找话题,问温元嘉学校和实习的情况,温元嘉像抓住救命稻草,零零碎碎说了一串,温衡专心喝汤,不接话也不插话,一碗喝完他放下筷子,成佳,从汤碗里夹个鸡腿,放在温衡碗里,轻轻敲敲碗沿:“吃掉。”
成佳嗓音低沉,温和中透着强硬,温衡拧眉看他,几秒后败下阵来,缓缓夹起咬下一口,慢条斯理咀嚼,不发出一点声音,温元嘉放下碗筷,小心靠上椅背,视线挪到温衡脸上,嘴唇抖动几下,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发出声音。
轮椅在地面摩擦,温衡吃掉半个鸡腿,说什么不肯再吃,自己离开餐桌,向房间滑去,即将进门的时候,椅背被人攥住,温元嘉抓住椅背,鼓足全身勇气,脸色涨得通红:“哥哥,能把钥匙给我么,今天······我想陪着妈妈。”
成佳上前两步,欲言又止,温衡没有回头,淡淡飘出一句:“妈妈不想见你。”
温元嘉眼圈红了。
“求你了哥,”温元嘉垂下眼睛,不敢碰哥哥肩膀,只敢看他膝上的毛毯,“只有今天一天,只有一个晚上,求你了······”
温衡没有说话。
房间里格外寂静,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楚。
成佳试图说点什么,但这兄弟俩之间剑拔弩张,他没有办法插嘴。
温衡微微转脸,下颚滑过光影,掠出一道弧线。
他看着窗外的雪。
雪势渐大,疾风呼啸,残雪一层堆着一层,在外面铺开,淡淡月光洒落,在门外织出白毯。
同样几年难遇的雪,同样漆黑的夜色,疾行的飞车与对面相撞,安全气囊弹出,骨骼被铁皮挤压,血流从车底淌落,腥味满溢上来,与夜色分辨不开。
温元嘉颤抖起来,一阵一阵发冷,身体不断哆嗦,泪水在眼眶打转,硬是狠狠忍住,没有散落下来。
他不敢哭,哥哥最讨厌他哭,如果没出息的哭哭啼啼,会被赶出家门,让他立刻滚回学校。
成佳看不下去,抬腿上前两步,温衡扫过一眼,把人钉在原地。
“客厅的木盒里,”温衡说,“正中央的那个。”
话音刚落,轮椅滑动起来,房门在背后合上。
“成佳哥。”
成佳焦心盯着门口,闻言顺势抬头:“在。”
“麻烦你照顾哥哥,”温元嘉抬臂抹过眼睛,眼珠通红发肿,“我今晚在祠堂里。”
成佳忍不住劝他:“多穿点,下雪了,外面很冷。”
温元嘉乖乖点头,进客厅拿出钥匙,跑出家门,来到后院的小祠堂,推门走了进去。
淡淡檀香涌来,香炉烛火不熄,地上没有蒲团,温元嘉跪在石板上面,打开桌上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一字一句抄写,口中默默读诵,把果报回向母亲。
初雪的凉气渗透膝盖,温元嘉恍然不觉,注意力投注绸面,字迹缓缓流淌出来。
第30章
祠堂里只有自己,窗外寒风扫过,呜咽卷起树叶,雪花飘进几朵,徐徐贴向膝底。
骨缝似被寒凉撬开,温元嘉手指发僵,冻到握不住笔,指骨红肿透亮,前后无法弯曲。
他看着面前的经书,淡淡檀香飘来,焦躁神经被轻柔抚平,他向后倾斜,慢慢坐上小腿,让受压的膝盖得到喘|息。
母亲的遗像挂在前面,哥哥与她有七分相似,温元嘉与她只有三分,温元嘉没见过她,只知道她天生心脏不好,生下哥哥已经耗尽心血,后来意外怀他舍不得打,硬是生了下来,她自己却没撑过来。血浓于水,雏鸟对母亲有天生的依恋,温元嘉小时候天天哭闹,死活要找妈妈,大了点倒不找人了,转而黏着和她相似的哥哥,成了个甩不脱拽不掉的拖油瓶,吃饭要哥哥喂,喝水要哥哥吹,出门要哥哥抱,看书要哥哥念,黏人的连最疼他的阿姨都看不过去,可温衡对弟弟有求必应,出门抱着吃饭喂着睡觉陪着,将温元嘉养成个娇气的鼻涕虫,睁眼见不到哥哥,便要哭到天崩地裂。
父亲经营一家民办医院,平时忙的见不到人,温衡身兼数职,边哄弟弟边潜心学习,一路过关斩将,刚满十八便得到了去省总院做轮转的资格,他们家人学习能力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温衡在这方面出类拔萃,看过一遍的书本,连每页有几个逗号,都能原封不动复述下来。他在腺体研究这块造诣极深,一路过关斩将,通过十几次考试,获得去腺体专科研究院就职的资格,最后一场考试要在外地进行,温衡早上出门,温元嘉不让他走,在背后嚎啕大哭抱着,要哥哥带他一起过去。
阿姨在旁边气的跺脚,要把他抱回房间,温元嘉拖着温衡的小腿,咧嘴嚎啕大哭,脸色涨的通红:“哥哥带我——”
温衡穿着整齐的制服,挟裹松木的清香,俯下来摸摸弟弟脑袋:“嘉嘉能听话吗?”
温元嘉拼命点头:“能!能!”
温衡弯腰下来,将他抱进怀里,不顾阿姨的阻拦,把他抱上副驾:“没事,离登机还有段时间,我带他转转,再把他送回家里。”
温衡刚拿本不久,开的不够熟练,可为了讨弟弟开心,还是把油门踩到最大,温元嘉在旁边手舞足蹈,扒着车窗往外面看,看着看着看到雪花,莫名悲从中来,哇哇大哭:“呜哇——”
手下一抖,差点把车开进沟里,温衡咬牙切齿,想打舍不得下手:“小祖宗又怎么了?”
“想妈妈,”温元嘉贴着窗户,泪水在眼眶打转,“哥哥,想妈妈,想和妈妈说话。”
温衡胸口震动,不自觉拧动方向盘,向墓园方向开去。
夜深人静,雪大路滑,刮雨器拨出白雾,灯火在眼前摇曳,簌簌雨雪从天上坠落,淋漓覆盖视野。
温元嘉刚刚八岁,正是坐不住的时候,被哥哥和阿姨养的娇贵,这时候又冷又饿又困,忍不住抽噎几下,嚎啕大哭起来,温衡心急如焚,顾不得前方路况,探身过来哄他:“嘉嘉哭什么呀······”
环山公路狭窄黑暗,几盏灯火忽明忽暗,在远处摇曳生辉,背后喇叭不停,温衡转弯时心绪不宁,盲区处冲来一辆卡车,温元嘉尖叫出声,温衡下意识猛转,车头像个扁扁的玩具,被惯性猛推出去,重重撞上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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