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 (Ashitaka)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Ashitaka
- 入库:04.10
“还好啊。”岑遥检视一番。不单指头,胸、腋、三角区,他一并揶揄了:“请问你哪里毛不多?”
湛超在想,三十岁确实不明亮,但还好,他们都不老,性没有问题,仍然可以疯。
岑遥兴致好,找了套双人普拉提,撺掇湛超动动他快朽的各轴承。视频里洋人教练上身倒三角,信誓旦旦:“follow me,it’s so easy!”呸。一招盘腿拉伸逼湛超爆出分娩般的驴叫,岑遥歹毒不撒手,“喊妈都没用。”再是劈叉,两人双腿成钝角分开,脚掌互抵扽彼此小臂。湛超丢份儿了,俯身粗喘,誓不吭声,岑遥同样,僵持了片刻各自觉得这动静熟悉得不对,又不说,觉得不单四肢,自己核心里也抽出余丝来扭扯,是梳子通过锤心痛的结,谁再远走对方肠子都得被拖带出一截。展燕儿不难,背对背总算是人做的动作,身体后仰在对方曲背上搭桥。充分信任,桥筑成静定如千年古建。湛超背平,岑遥像躺沙滩,恨不能就这么睡,“家宝要去上海实习。她姓湛,她肯定跟你说了。”
湛超问:“你这样累吗?”他想,我就这么一直撑住他吧,一直。
“还好。”
“你愿意吗?”
“废话,当然不愿意。”
“我猜也是,我也挠头啊。”湛超说:“多难啊?她一个女孩儿在上海。你供的这两小套全转,添上阿姨养老本儿,不够她在浦东置厕所。也就能琢磨琢磨南汇跟崇明岛,但要这么着,通勤每天都得三小时。想到要她住出租房我都心疼,吃啊喝的都顾不上。不能让她去钓金龟婿吧?小丫头满嘴脏,我都怕她跟那二流子病人掐架。”
“我不是她爸,你才是。”但能说的也很多:黄浦江灯火靛蓝碧绿烧红,东方明珠至高,会打扮的人很多,加班到快吐血暴毙,满地乱走,满城乱吃,偶遇明星,看租界法桐跟名人故居,搞暧昧,挥霍钱,亲疏爱恨一团糟。本身她二十冒头,做什么都是困难重重,但怎样又都不可惜。故土也未必真的是胎记,遑说壳衣,可能只是角质层。
“阿姨肯定更不舍得。”
“这就是非独生的好处,跑了一个还一个。”
“你兄妹俩真是感动中国大孝子。”
“嘲讽哪个呢?”捏他臀。
“嘶痒。”
“所以我,”岑遥踌躇,分心去想明早想磨的黄豆泡了没,今年宽带费缴了没。静静无异声,他扭了扭腰,“睡着啦?”
“不等你的'所以'嘛,所半天了所以什么啊。”不行了,他腰椎一截开始酸麻,手撑膝盖。遥想那年他扛俩三脚架爬毕节的韭菜坪,脚到巅不必停,老熊掉下巴:“你是人吗?”
“所以我也松了口气。”
岑遥察觉他抖颤,侧滚倒进瑜伽垫,湛超覆盖前,他说不要不要,我做不动了。湛超就只把头钻进他衣摆,睡进他胸腔谷地。露琳说断背可能只是杰克想象里的地方,那儿有蓝鸫歌唱,威士忌像泉水涌出。三十岁了,湛超知道现在是很难再有这种四下无人、密云不雨,可高声梦呓的岩峡了,最接近的,也就是他现在躺下的这里。“有一年夏天,我们在断背放过羊。”
第44章
管美君判五年。刘唐贺月末五十岁生,办酒邀请岑遥,盛情邀请。岑遥无奈,去商厦买了条皮尔卡丹的腰带送他,隔天追悔莫及:天猫旗舰店满五百减八十,捶你娘。
小何小小小小声:“这叫什么?给野猪配好鞍。”岑遥笑背气。
席摆在本城知名食府,神鬼佛魔都喝晕,坐立无安的敬杯酒就想走。岑遥介于贤达与佛魔之间,既在心里猜主位上歪坐肚皮翻三层的这位日后脑梗阻还是心梗塞,又端起湿淋淋的小酒盏:“谁说的?刘经理大福在六十岁。敬你刘经理,平常你没少照顾我。”刘唐仰脖干了,倏忽之间,眼前闪过阳台上被割嗉的半只咸鸡。
刘唐二妻很美,眉间是说不出的凶狠加庄重,随酒敬客一把罩,任意抢话,轻微西北口,说“滚”发“拱”。岑遥见到了刘唐那个据说吸毒的继子,发痘密到叫人哀叹,让他想起了厌恶的谢晓飞。岑遥又怔,啊难道?他吃了口八宝鸭,一条参,一小碗开口羹,就觉得饱了,端起手机玩,搔鼻尖支下巴,隔着圆桌跟他有不经意的视线交接。瞥见他眉中一粒黄豆大的痣,岑遥想,啊果然是。酒败食残。岑遥去撒尿,真去撒尿。
世界很小,地球又圆,所以是颗元宵。叶纬在另只面池里洗手,“真是你,barton.”
说起来真他妈不堪回首。刚落定皖中,画眉鹦鹉还是什么的,不一定非是鸟,但觉得自己叼开笼门钻了进去,喙子咬绳在爪子上自缚,不悲壮,老骥伏枥但志在一米。干什么都累,睡觉不累但寂寞。就怪自己被抵入进身体极其深的地方。那是还不兴小软件,多是私人论坛、群、地下酒吧。比较搞笑的是通常大家都抱着性的目的,到最后则总变成互诉苦水。岑遥ID是barton,叶纬是piter,好像在美利坚受过高等教育,其实一个是专科应届学电子,一个只读了高中。叶纬欣赏岑遥不诉苦,就顺水行舟。
岑遥说:“我还以为我认错了,记得你的痣。”
叶纬乌眼青也重,珍爱生命远离毒品不错,他笑:“你给那锉逼敬酒的样子真矬。”
岑遥说:“啊?”又说:“同矬、同矬。”
叶纬:“找到伴了吗?之后就根本没你消息了。”
岑遥:“有,你呢?”
叶纬:“前两年我在戒毒,没精力。”
岑遥:“戒了吗?”
叶纬:“没有,难啊,控制不住。你可试试?”他弯起眼睛,牙结石蛮严重,“你现在喝酒不那么凶了吧?”
“不要。”岑遥:“偶尔才喝,胃已经搞得不行了。”
两人在面池边点了根烟抽,就没再多说什么。岑遥隐约记得他有个求不得的系同学,具体怎样爱得抓心挠肝肠寸断,就完全想不起来,也不知道他到底说过没有。
叶纬先回包房,岑遥又抽了一支烟,才朝回走。快行到楼梯口,听见刘唐和朱倩倩的交谈声。他停着就暂时不动了,端盘子的服务生擦过他斜瞥。岑遥边听,脑际边闪过些狗血职场剧,朱倩本身很聪明,送的是爱马仕大地,抗拒得也很湿软。谢谢啦刘经理。说我?看看你自己腰围。老取笑我真讨厌。真的别麻烦。到家给你信息放心了吧?
岑遥终于在刘唐离开听清一句“娘了个臭逼”时,笑出声。
岑遥说:“走吗?一起走。”
“吔?!”朱倩吓一跳,手掌熨熨酡红的两颊,披上薄袄,说好那走吧。
天真的冷,风成一旋一旋,猛地攫住人脖子。知名食府边是知名广场,GUCCI硕大外立面金碧得骇人,模特扭转四肢,小方窗光如鉴,内置绒面台上摆个叫人怀疑审美的拎包。朱倩被风吹乱长卷发,口红只剩唇周一圈,她突然停住说岑老板等一下,我来数数几位数,一二三四五,片刻失语后,“我/日”。多可恨,如今什么都不容易,又想到谁谁每天睁睁眼,钱就像水样从高处往下流。朱倩愤慨,怒买了两只火山石烤肠。
朱倩说:“我跟男朋友分手啦。这烤肠太假了。”
“那不挺好。是啊全是淀粉。”
岑遥低头看她一截足弓露出半高跟的黑皮鞋,青的经络在软白的皮下。他想我怕我妹妹也过上你这样的人生。但这么说也太傲慢了,说起来他俩也几乎是同岁的。风吹啊,之间利害关系突然有瞬间的模糊,也只瞬间,不可能再变得更得体。有一些祝福和怜惜想说,也都在之后显得越界了。知名食府依傍知名广场,尾随的即“奇堵”与“出租有客”。岑遥抿嘴,突然以一种如兄的仁慈小心开口:“算了别拦了。”
湛超就在附近,很快就绕二环来了,戏很多,下车开门说:“对不起岑总!搞迟了。”
“这月奖金扣一半。”岑遥单手插兜装模作样,“小湛,送这位朱小姐回供电新村。”
“岑总你怎么搞?”朱倩笑,擤着冻红的鼻子。
“岑总我等公交,节能减排。”挥手拜拜。
湛超很少和客主动攀谈,越界,除非运管严查为蒙混得扮起假兄弟假翁姑。乘客也几乎逃不脱五伦纲常,小安乐大烦苦、很沉默很大失所望,上了黑车朝前开,司机闭嘴,市景后退,就有一隙自己的时光。于是他偶尔从后视镜里能看见乘客在哭,尤其夜晚,哀恸或者很平静。印象深的是刚跑第一年,在南站的哥里浑水摸鱼接了个小女孩儿,艳抹盘发,黑羽绒服到踝,在冷风里跺脚。上高架不久就听她吸鼻子,湛超吓坏了,问怎么啦,女孩儿说自己万幸过了北影二试,看你后脖子很像我爸。直觉这爸可能屁了。湛超给她拽纸,说:“那我就不回头了,你看吧。”女孩下车说:“我爸那人说我学表演是做戏子!他就个大傻/逼!”摔门。唉呀青春期。
也有男的哭,喝个烂醉不分天地黑白。湛超先初步目测其精神状态与武力值。
“去哪儿?”
“开!!”
“您先说去哪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