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学的时候隔壁班的班长敲了敲窗户,跟窗户底下坐着的蒋鸫说班主任找你。
蒋鸫都知道她要跟他谈什么,因此也没着急,慢悠悠收拾好书包,溜达着下了楼。
每次有老师找他他都不很积极。
班主任的话跟他脑子里想得差不多,也是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叮嘱他学习方面千万别放松,还隐晦地问他的家庭情况。
蒋鸫每个问题都挑挑拣拣地回答了一些,被放出来的时候天刚开始黑,程烺站在那块熟悉的绿化带砖头上。
周围有些零散的学生往外走,蒋鸫注意到有几个小姑娘往程烺那边看,那小心思小眼神另蒋鸫感觉很别扭,嗤笑两声,大步朝着招蜂引蝶的程烺跑了过去。
刚复工这段时间公司很忙,根本就没等程烺找个空出来给爷爷奶奶打电话,就先一步被他们联系上了。
当时程烺刚从公司食堂吃完饭回来,外间几个小孩还没吃完,也可能是趁着中午的时间见缝插针地聚餐去了,反正办公室里没人,他捧着咖啡刚要进里间歇会,手机就响了。
来电显示令他脚步一转,直接去了茶水间外的天台上。
电话里老太太的声音透着踟蹰,才叫了一声“小烺”就再没了声响,程烺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搭在天台的栏杆上,那动作看起来十分随意,但一下一下敲着的指尖却透露出他此时的紧张。
他知道老太太想跟他说什么。
可能是看她一直没声,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隐隐的说话声之后,说话的人就换成了老头儿。
“小烺啊,今天不是周末,忙不忙?没耽误你时间吧?我们没事儿,就你奶奶想你了,打个电话问你好不好...唉你这个老太太,踹我干什么!站稳咯,一会儿摔个跟头你就再也起不来啦。”
程烺听着他的话原本心已经沉了下来,再一听后半句,当即就悄悄弯了弯嘴角,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一边听老太太在那边小声催着老头儿点开外放,一边回答:“没耽误,在午休呢,你们要是想我了我这周末回去看你们。”
“别别别,”老头儿一听就紧张起来,赶紧拒绝,“你回来干什么,来回瞎倒腾,有那时间多休息,别老想着我们,我说我们老俩怎么天天对着打喷嚏呢,你节制点!”
“你那是感冒了吧,”程烺笑了好半天,“这两天气温回升了,你俩别全脱了啊,毛衣毛裤再坚持几天,羽绒坎肩别那么早洗,没人催你收起来。”
他每年入冬之前都给他俩买羽绒服,这俩人一穿就一冬天不带洗的,说是那么贵买的,洗了就不保暖了,非得等着开春统一洗,然后用塑料布罩好了挂柜子里。
“行啦知道了,你甭管了...”老头儿十分嫌弃地赶紧接了话,不愿意再听他唠叨,顿了顿还是说道,“你别回来啊!”
程烺没法:“行行行,我清明节回去,三天假呢,不耽误。”
老头儿答应了,然后听筒里又恢复了安静。
程烺心里没滋没味儿的,正在思考现在气氛挺好,时间也充裕,正琢磨着要再提一下一直拖着的事,反正二老打电话来也多半是为了这事,扯了这么久也没说到正点上,估计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程烺结合上次见面时的情况,再结合看他们俩现在的反应,感觉心里有点谱了。
这么一想,心里忽然一酸,眼眶就有点泛热。
特别是当老头儿犹豫着开口时,这种说不上是难过还是自责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老头儿说:“......要是有空,你、你带着大馒头一块儿来吧。”
认识这么久,程烺没刻意跟他们提,这二老虽然面上不说,却都很精明地将蒋鸫的情况猜了个一清二楚。
那天程烺挂了电话,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撑着上完了后半天的班。
自打程烺复述完谈话的内容,蒋鸫已经将近一刻钟没动过窝。
他端着果茶放在茶几上,抬眼看到幕布上投影出来的一片待机蓝,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蒋鸫挺会盘腿的,盘了十五分钟都不麻。
他的眼神发直,一动不动地盯着脚边的垃圾桶,如果目光能加热,垃圾桶里面扔的那堆纸估计已经烧成灰烬了。
无奈地看他一会儿,程烺叹了一口气,抽出一张湿纸巾,然后把蒋鸫的手拉过来,将他刚才没擦干净以至于已经变成一块白斑的污渍擦掉了。
但对于蒋鸫手腕上那串手编绳上沾的白,程烺擦也没擦掉,只能无可奈何地放弃。
湿纸巾也被扔进垃圾桶里。
“真的吗?”
蒋鸫倏地开了口,冷不丁地发问令程烺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到他缓缓扭过头来,目光十分直白,脸上耳朵上以及脖子上那片红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没来得及即被主人注意到,反正还跟刚才一样红。
程烺扫了他脖颈底下一眼又收回视线,站起身去电视柜底下拿了管药膏,一边给他抹一边说:“真的,非常真。”
“......”
蒋鸫抿了抿唇。
还是非常意外。
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程烺一样,歪着脖子让他涂药膏,那块皮肤凉凉的,感觉像是能降温。
他坐了半晌忽然把程烺的胳膊挥开,然后不由分说地一头扎进他怀里,不动了。
“怎么这样呀。”
程烺笑了两声,摸着他脑袋说道:“我当时也没反应过来。”
“怎么这样啊。”
“不知道,我琢磨很久的话一句都没说出来,现在也不用说了。”
“怎么这样呢。”
“......你有完没完?”程烺轻轻捣了他肩膀一拳,戏谑道,“要不我给他们回个电话说清明节你不去了?”
蒋鸫反应飞快,立马倒戈:“你敢!”
程烺推他:“那你正常点!”
“我不行了。”
“......”程烺刚才好像听过这句话。
蒋鸫当时红着脸粗气一直在喘,也是说我不行了。
就是这句话,他现在感觉自己心里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对蒋鸫的怜爱都没了。
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没完了是吧?”
“......”怀里的脑袋拱了拱。
“差不多得了啊,你好歹也是个高冷学霸啊,能不能别那么傲娇?”
蒋傲娇抬起头看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会儿又把头埋进去:“我真不行了哥哥。”
他拽着程烺的手往自己大腿那块拉,小声说:“你摸摸。”
于是程烺那串手编绳也擦不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明天继续(*/ω\*)
第79章
清明节转眼就到,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要去乡下的前一天晚上蒋鸫摊了半宿煎饼,凌晨的时候程烺起床上了个厕所,正好看见他被子盖到胸口,要不是看到他正瞪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还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没醒过来。
蒋鸫以前就不愿意回那个冷清的家,现在姜媛也不在那住了,他基本就把程烺这当成了自己的家,程烺对此心照不宣,甚至还挺乐意的。他们俩似乎从很久之前就在一张床上睡觉了,具体到哪一天,就谁也想不起来了。对此两个人也没有刻意讨论过,每个细节都十分顺理成章,好像原本就该这样,家里那间客房必须得空着才正常。
蒋鸫听见卫生间马桶的抽水声,然后程烺就趿拉着拖鞋走了回来,他没直接上床,而是绕到蒋鸫这边,坐下,然后顺着床头出溜下去,蒋鸫顺势往他怀里一滚,两人就换了位置。
随后他就感到后背被上下摸了会儿,有点像顺毛似的。
程烺人还不太清醒,声音很低地在他耳边说道:“睡吧,别担心。”
这两句短短的内容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以至于蒋鸫听到之后就闭上了眼,莫名其妙地坠入了梦中。
就因为晚上没睡够,第二天一上了高速蒋鸫就顶不住了,把副驾驶的座往后一推,听着汽车引擎运作的声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至于担心和不安什么的,昨天晚上已经体验过了,这会儿实在没工夫,睡觉要紧。
程烺对此感到哭笑不得,但一看他眼睛底下那隐隐的青,这种情绪便变得十分复杂。
其实他也不踏实。
电话里聊过和面对面见到肯定是不一样的,只是相较于蒋鸫的忐忑,程烺更多的是堵得慌。
一会儿见到二老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好像现在去面对他们,多了那层隐晦的还不能为众人接受的关系,就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特别难以忽略。
只不过这种情绪能被他压制着,被人仔细盯着看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
今天天气不好,一早起来外面就有点阴,上午连太阳都没出,很神奇的,往年清明节都会下雨,今年也不出意外,只不过他们俩出门时还没下,上了高速没多久就有小雨点往下掉了,而且越往乡下走雨越大,到了村口时那条土路中间都被淹了,泥泞万分。
因此老头儿跟老太太就没跟从前一样,着急就在村口等着,今天俩人都在家里待着,连屋都没出。
蒋鸫醒来的时候程烺正好在停车,偏着头看着后视镜调整卡宴的位置,蒋鸫也看了眼自己这边的镜子,看到轮胎和车身上那些还没被雨水冲掉的黄泥,受不了地移开视线,觉得真是糟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