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热到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闻清映闭着眼睛吻他蝴蝶骨,换来半是恐惧半是沉沦的颤抖。
陶令兴许从来没有知道过,在那个下了暴雨的深夜,一眼见到他的蝴蝶骨,闻清映的心忽然就被剥开一层。
在类似亵渎高者的悲哀情绪里,兴奋开始暗自滋长,爱情从那天开始真正变成爱情——
那是欲的开端。
不过也有很多陶令知道的事情,比如察觉到闻清映的身体起反应时,他终于明白这个人也在尘世。
他们都拥有同样的情/欲,也拥有同样的束缚,在一起之后的每一天,都是一点点除掉这束缚的每一步,最赤/裸的一刻还没有到来,兴许要用一生去抵达。
等最赤/裸的一刻来临时,在尖锐的缠绵中,他们就可以吻着彼此共赴云端处的死亡。
因此在死亡到来之前,爱情就没有尽头。
转眼到了期末,陶令结束了手上所有的工作,收到工资之后,他跟省大从此再无关联。
然而感觉来得十分莫名,他总觉得自己迟早是要回来的。
两个人定好了在7月6号那天出发,正好是陶令的生日。
他们都没什么好朋友在槐市,因此并不需要特意向谁道别,只是跟云南说了一声,同时约好7月5号去墓地,然后回一趟云家。
去的那天云鹤也在家。
这是陶令第一次,应该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云鹤,确实像闻清映所说,他看上去十分有风度。
不过表面和私底下的反差越大,兴许就越容易把人推向绝望的境地,不亲近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两个人赶着下午去,正好可以吃个饭就走,可能因为陶令是陌生人,饭桌上气氛一直有些奇怪。
云心看上去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整个人的戾气没先前那样重。白观和云南还是如旧。
一顿饭安静地吃到最后,闻清映说:“云叔,我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云鹤拿筷子的手稍稍一顿,桌上所有人都朝闻清映看了一眼,又佯装无事地低下头去。
“好。”云鹤应。
饭后闻清映跟云鹤去了二楼的书房,陶令留在客厅里,和另外三个人一起坐着。
“白观,南南,我有话要跟陶老师说。”云心说。
云南立马应了个“好”,起身朝外走。白观被云心再催了一遍,只好也暂时离开。
偌大的客厅一时只剩下两个人。
陶令问:“想跟我说什么?”
“陶老师,”云心说,“对不起。”
陶令眉梢一挑。
云心笑笑:“怎么?我好像一开始出现在你面前就很飞扬跋扈?这么惊讶。”
“是啊。”陶令坦诚地应。
云心噗一下笑了,半晌开口:“我其实,我很多年来……很多年来跟闻清映作对什么的,我现在很仔细地想了一下,都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他。”
“当然了,也是因为想不通。”云心说,“想不通他为什么那么对我,其实很多事情显而易见,是我自欺欺人,假装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但又希望他能自己察觉,来原谅我。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顺着我的想法走,我就很愤怒。”
陶令理了一下她的话:“所以就是滚雪球,越内疚越要伤害,越伤害越要内疚?”
沉默片刻,云心点点头,扒拉着自己的手指:“前几天南南问了我一个问题。”
陶令做了个“请”的动作,云心说:“她问我,我对闻清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感情。”
这话一出,足足有几分钟没人说话。
最后云心笑:“就这样吧。”
话音一落,楼上书房门开了,闻清映一个人走了出来,云鹤却没动静。
一高一矮地对上视线,陶令站了起来,走到楼梯口。
踩下最后一阶台阶,闻清映立马牵住了陶令的手,他转头看云心,说:“心姐,我走了。”
云心淡淡地点点头。
出了客厅门,走到廊下,云南从花园的椅子上站起,飞奔过来,扑进了闻清映的怀里。
“哥。”她喊。
闻清映摸摸她头发:“南南乖。”
云南笑笑,站直了身子,转头看陶令。
陶令也笑,张开了双臂。
云南稍稍倾身,两个人虚虚拥抱了一下,陶令说:“好好学习,你的思维很适合多方面发展,多读书总是没错的。”
“好!”云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说,“哥,陶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陶令说:“到了地方给你发消息,带你看风景。”
云南笑着点点头。
见他们说完话,白观也站了过来。
他跟闻清映对视上,下一刻互相抵了一下拳头,随后立在原地,跟云南一起目送两个人离开。
白天已经清理好了行李箱,晚上回家只是稍作检查,把重要东西装到随身的包里。
一边收拾,陶令一边问:“你跟云南爸爸说什么了?”
闻清映笑笑:“谢谢他把我养大。”
陶令眉梢一挑,闻清映接着说:“然后坦诚了一下,我很想让他死。”
这倒是出乎陶令的意料了,他转头看着闻清映。闻清映抿了一下唇,解释道:“不过那是过去的我,因为我不知道,不知道他是现在的云鹤还是以前的,所以就替以前的自己跟以前的他说了一下。”
陶令一下子明白了,笑笑:“录音笔呢?”
闻清映走到餐桌边拿水杯:“走的时候给他放桌上了。”
陶令看着他背影:“我这几天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闻清映回头来看他,眨了眨眼。
陶令放下手上的东西,起身走到他旁边,说:“春天的时候,你跟我说你有一个秘密,你以前就认识我。”
闻清映笑了。
对视片刻,陶令说:“我渴了。”
闻清映低头吻他。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唇分开,陶令问:“是不是在医院?”
闻清映本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神忽然就柔了下去,甚至显出一点悲意来。
陶令眼睛立刻就红了:“将近四年前的时候,在医院,是不是?”
闻清映点点头:“我住院的时候经常坐在窗台上看外面,那扇窗对着另一侧的病房,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但是如果站在阳台上,又能看到一条走廊。”
陶令静静站着,听他继续说:“那段时间我不跟任何人说话,也注意不到别人的动静,但是有一天我站在阳台上,看到你在哭。”
须臾之间,眼泪沾湿了陶令的睫毛。
闻清映靠近,轻轻吻他眼睛,将他眼尾的泪珠卷掉,说:“你站在走廊的窗边,夕阳照在你身上,我觉得你好痛苦。”
“我本来已经不知道痛苦了,但是看到你那么绝望,我才发现我还没死。”
“我看到你哭完,马上就变得很平静地回病房去,我就跟着你从阳台回病房,看到你坐在陶君哥的床边,跟他说话。”
听到这里,陶令已经泪流满面。
闻清映伸手把住他肩,支撑着他,说:“陶君哥被推到太平间的那天,也是个夕阳光很亮的下午,是很漂亮的秋天。”
虽然早就有预料,但此刻听闻清映说起来,陶令依然被巨大的悲伤裹挟。
但是这一回跟以前都不一样,他一时却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闻清映将他揽在怀里,这怀抱太安全,陶令于是肆无忌惮地哭出来,像爸妈离开后很久的某一天,他也是这样被陶君抱在怀里哭。
畅畅快快地宣泄,直到这时候清醒着哭出声,他才真正地,彻底地接受这事实——
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被闻清映带着洗完澡,陶令后面一步从浴室出来,看到闻清映站在电视柜前面,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两个人对视上,闻清映温柔地问:“先生,药带上吗?”
陶令想了想,问:“我睡不着的时候怎么办?”
闻清映露出小虎牙:“我跟你一起醒着啊。”
“那不要了。”陶令干脆地说。
闻清映笑着“嗯”了一声,把药放回了抽屉里。
像往常一样抱着睡觉,早上醒的时候枕边却是空的,陶令起床,洗漱完回到客厅,正好看到闻清映从外面回来。
“去哪儿了?”陶令问。
闻清映笑:“把行李放上车了。”
陶令睡眼惺忪地笑:“怎么都不等我一起搬?”
“我有点激动,等不及先生起床。”闻清映垂下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陶令大步朝他走过去,捧着他脸先亲一下:“你为什么这么可爱?”
闻清映低头吻他唇,说:“薄荷味,好甜。”
“不甜。”陶令笑,“咱俩用的牙膏一样的。”
闻清映认真道:“不一样,在你嘴里就不一样。”
话说完又吻上,还没来得及换掉睡衣,现在倒是方便了,边吻边被轻易地脱了个干净。
陶令没想到,走之前竟然还先在沙发上做了一场。
喘/息平复之后,陶令双腿缠着闻清映的腰,任他把自己朝着浴室抱,笑问:“你成天这样抱我不累吗?我也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