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茵默叹一声,说:“好……我会跟王笠说,你现在赶紧去给人家道个歉,七点要自习了,抓紧点时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绝对不能动手了知道么?你可以跟我说,让我来调解,好么?”
李滉道了声谢,带着周聿南往外走,洛磊跟在他们身后,好奇地问:“李滉,你那同学说你什么了?这么大火,我还第一次见你打人呢。”
“没什么,别问了,正烦呢。”
李滉越这么说,洛磊越好奇。三个人走到南楼下,洛磊的宿舍在三楼,四楼、五楼是高三生,高考结束后,杂七杂八的行李堆了满廊,活生生一座杂货店。周聿南边收拾被褥,边问:“你同学说了什么?”
李滉正在帮周聿南排书,一本本的练习册被他垒进书箱,叠成一座座小山。他装作没听见,说:“晚上自习不去了,不想看见王笠那傻/逼。我们去外头吃好吃的?”
周聿南一顿,手掐进了柔软的棉被里。李滉的回避让周聿南不安,李滉很少这样直接而生硬地转移话题。
“好呀,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想吃烧烤,不过离学校好远,还是算了……吃‘顺来’吧。”
顺来是市一门口的小饭馆,周聿南吃了两三年,以前带李滉去过几次,李滉对它有些印象。周聿南卷好被褥,收进脚边透明的大口袋中,慢慢走到李滉身边,说:“没事,吃烧烤,不怕远。我待会打电话,让我爸认识的那个司机把行李运回去,收拾收拾走吧。”
第16章
司机小袁来得很快,李滉刚帮周聿南把书本整理成堆,推到走廊边上,小袁的电话就来了。周聿南把宿舍门锁上,下楼前去宿管处还了钥匙,带着李滉往校门走。
这会儿,校门口挤满了学生和家长,热闹得像刚开学,而实际上,这却是一届学生的落幕。周聿南和李滉装好行李,上了车,车载喇叭里大声放着张学友的《吻别》,李滉脑袋被震得嗡嗡响,凑在周聿南耳边道:“现在还有人听这种歌?!”
周聿南一笑,低声回道:“多的是。你平时不怎么坐出租车?”
“天天关学校里,没机会坐出租车,这还是我第一次逃自习呢……”
“知道不良少年是怎么一步步堕落的么?就是从第一次逃课开始……”
李滉哈哈大笑,伸手捋了一把周聿南的头发,回敬道:“你问司机叔,看咱俩谁更像不良少年?”
小袁被点到名,微侧脑袋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你俩都是一股学生气,哪儿像不良少年?不过聿南打扮得时髦呀,看着像大学生。”
“可能是没穿校服吧,校服忘记丢哪去了……”周聿南小声嘟囔。
从车上下来后,周聿南和李滉在烧烤店临门的位置坐下,周聿南把菜单推给李滉,李滉随手点了几样,又将菜单递回周聿南手边。周聿南问:“想试试啤酒么?”
李滉一愣,脱口道:“你会喝酒?”
周聿南托腮轻笑,答:“不怎么喝,以前我爸有时带我出去参加应酬,会喝一点,来么?”
“好……那要几瓶?”
“一瓶?我们分一分。”
一旁的服务员抄好菜单,转身给他们拿酒。那酒瓶的包装,像未加开垦的荒田,两个白色大字,说不出的丑与俗,周聿南启瓶盖的动作,却很轻巧好看。
黄色的酒液被缓缓倒进塑料杯中,一截白色酒沫忽然溢出杯沿,滑落在锃亮的漆皮木桌上。周聿南随口喝掉多出的那部分,一会儿后,皱眉道:“够难喝的。”
李滉尝了一口,没尝出什么滋味,对周聿南道:“难喝就别喝了,酒对身体不好,我爸总说‘酒色财气’是四大忌……哎,说起来这个‘气’是什么东西?生气吗?”
“不太清楚,好像跟‘不服气’的‘气’差不多意思?”
服务员端着烧烤过来了,一个个铁盘铺满餐桌,让李滉的手有些没地方搁。他往周聿南碟里搛菜,挥手让服务员撤掉空出的盘子,正准备问周聿南要不要孜然粉时,周聿南忽然语气慵懒地问:“下午你同学到底说了什么?想听。”
李滉心里默默叹口气,想插科打诨蒙过去,又想起周聿南已问了两遍这件事。依周聿南敏感的性格,估计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答案都想过了,于是李滉缓缓道:“他说我……”李滉顿了顿,他从小听过的腌臜话并不少,可他自己说不出那些话,也不愿复述别人说过的那些话。周聿南不会知道,他的追问就像块石头,堵住了李滉刚缓下的胸口,让李滉立刻喘不上气。
像往常一样,下午测了一次生物。李滉是科代表,负责收答题卡,他前脚刚把收上来的答题卡带到教师办公室,王笠就偷偷摸摸地跟了进来,说是要在生物老师桌上取份练习册。
李滉没多想,转身出了门,结果一个同班的女孩火急火燎地跑来,说自己把试卷当成答题卡误交了。李滉拿着她的试卷,又往办公室里走,这时,缩在办公桌后、正抄袭他人试卷的王笠,一下暴露在李滉的眼前。
李滉夺了他的笔,说:“一次小测而已,没必要吧?”
王笠激动得脸色通红,面上一半是羞愧,一半是不忿。李滉抽走他手底下的答题卡,随意瞟了眼,漫不经心道:“你只空了两题,分也不多,下次写快点就好了。”
王笠起身要夺试卷,李滉吃了一惊,转瞬的“嘶”声过后,王笠的试卷一分为二,变成了两块“拼图”。李滉有些愧疚,刚要道歉,王笠却像串炸开的爆竹似的,一推李滉胸口,骂道:
“死同性恋!干嘛阴阳怪气的?这两题我写就写了,你管那么宽?闲的慌啊?”
李滉那时的感觉,就像被一道闪电砸中了脑袋。他懵了七八秒,忽然一把夺回王笠手中那半张试卷,道:“是我管的宽吗?你随便找个班里的课代表问问,他们会让你光明正大地作弊?”
王笠古怪地笑了一下。
“好,那我不写了……不过,明天全班都会知道,你是个同性恋!还跟一个高三的娘炮搞在一起,厉害呀!我们班和隔壁班谈恋爱的都没几个,你直接跨……”
一股鲜红的液体从王笠鼻底滑落。
李滉已经回忆不起那一拳下去时,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了。现在看来,应该是什么都没想。
王笠就那样“嘭”地一声撞在办公桌上,疼痛使他立即蜷成了一只煮熟的虾米。恶言秽语像喷泉一般从他口中涌出,李滉却似无知无觉。
他极度后悔,也倍感快意。
周聿南听完这些,陷入沉默。他拨了拨面前被风吹凉的烤韭菜,忽感身上一阵的冷热交替。
他拿起酒瓶,往自己杯里倒,倒的不多不少,正好清空。
“你这个同学性格一直这样么?”
“嗯,我们班还有两个跟他差不多的,三个人天天混在一块,跟二流子差不多……我听说他们是关系户,不是正常渠道进的我们班。”
周聿南闻言,慢慢笑了起来。似乎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低头看了眼右手的表,说:“自习第二节 下课了。”
李滉说:“走么?屋里闷。”
小袁来了电话,问什么时候来接,周聿南飞快地摁下手机建,回的是“没那么快,我到时给你电话,辛苦了。”
两个人走到庭江边。庭江的水量居绿林首位,是贯通绿林及周边几市的一条大江,每年江岸边垂柳抽芽,碧桃初绽,江心公园就成了市里最热闹的地方。孩子们在岸边放风筝,远远看去,那些风筝像一只只巨大的黑燕,在晚风中自由地来去。三四年前,李滉也曾放过那样的风筝,不过那时,他还不太会放。周聿南指教他,让他逆着风跑,不要跑得太快,可他呢,却总是兴致勃勃地蒙头狂奔,直到风筝被曳出老远,沾了满地灰,才发现风筝根本没飞起来。
李滉向周聿南说起这件事。周聿南嘴角一弯,说:“你干的傻事还少么?你记不记得,当时你第一次用热水器,不知道热水器要摁两个开关才有热水,结果冲了半天冷水澡,第二天就感冒了?”
李滉微赧,要挠周聿南的腰。周聿南灵活地像只麻雀,几步逃开他的手。李滉往前追,猛地抱住周聿南,脑袋挤在他的肩颈之间。
江心公园的风不冷,还有些温润感。那些风灌进李滉眼底,李滉忽然地眼眶发酸。
他以前没用在李志杰和张悦然面前的那些眼泪,这时全用在了周聿南这儿。
他哭什么呢?哭他自己成熟的太早,而他们又开始的太晚。他想求周聿南别走,别去读什么大学。他会长大,他可以养他。他不必因“画家难以谋生”而发愁,他做他的提奥,做他的守护者,替他挡掉那些不洁与轻侮。一切都很好。
可他真的能做到么?仅说绿林到B市的车费,二百二十五元,就已经是他两周多的生活费。他破除饥饿、困顿、孤独的绝境找到他时,他还是原来的模样么?李滉答不上来。
“你那天说,你想给我弹首歌,是什么歌?”
周聿南抱住了李滉,轻抚他的背。
李滉在泪水里慢慢回答:“你猜猜看。它的第一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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