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注：许多人的所谓成熟，不过是被习俗磨去了棱角，变得世故而实际了。那不是成熟，而是精神的早衰和个性的夭亡。真正的成熟，应当是独特个性的形成，真实自我的发现，精神上的结果和丰收。——周国平《灵魂只能独行》
第18章
挂完水，吃过药，程陌脸上的红肿也削减了不少，两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有点天色昏暗。
毕竟是九月底的天，白昼留存的时间越来越少，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反观黑夜却像个呱呱坠地的小娃娃，拥有格外漫长的时光和岁月。
其实四季的更替和昼夜的转变，就像是生命轮回的历程。
在回去的路上，许知岸骑着自行车，在前面叽叽喳喳的说着好玩的事情，程陌则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后座，仔细地聆听。
“你这身体也太脆了！飘个飞絮子，还会过敏！”
“你说你早就知道会过敏，你早上跑操的时候就请假啊！杨姐那么喜欢你这个学生，肯定给你批假条啊！”
“你看看你！就喜欢硬抗！这下来医院了吧！”
“我不是要说你的意思，只是你能不能偶尔对你自己好一点啊？怎么总让我感觉，你有自虐症呢！”
“呸呸呸！我说什么呐！我没咒你啊！”
“我和你说啊，我总觉得马和清那小子最近不太正常，老是盯着我俩看，你说他是能看出朵花，还是怎么的？”
“还有啊！以后我可能要早起了，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城管那群大爷，早上不睡觉，尽去抓那些早点小摊，弄得我要是不早起，都没饭吃了！”
······
许知岸的声音很好听，因为从小就在首都长大，所以普通话说的很好，字正腔圆，低迷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还混夹着专属于这个年纪的清爽稚嫩，令人听一遍就很难忘。
一路上许知岸的嘴就没消停过，程陌也没打断，只是听到好玩的地方会无声的笑笑。
许知岸平时不是这么话痨的人，正是因为清楚明白许知岸的这份笨拙而又温柔的用心，才更让此刻的程陌感觉很安心，因为这份“吵闹喧嚣”能让他感受到人间温暖的真实。
趁着许知岸停顿的空隙，程陌认真地开口：“许知岸，谢谢！”
谢谢你陪我，谢谢你关心我，谢谢你照顾我，还有，谢谢你看透了我的面具却没戳穿，谢谢你的温柔和给我的温暖！
每个字说的都很慢，充满了仪式感，像是在说什么古老的誓言一般。郑重的让许知岸即使是不回头，也依旧能够想象出程陌说话的表情。
许知岸愣了一会儿，没想过程陌会这么说，但在脑子里想了一会儿就懂了其中隐藏的东西。对一些东西，他本来就没打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像他自己就是这样的，所以更没必要强迫别人对你绝对坦诚，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企图转个话题：“有什么好谢的！终于知道哥对你的好了？”
可惜，转的话题太生硬了，程陌这次没接他的话茬，他知道像许知岸这么聪明的人，刚才肯定懂他说的话。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是一个人去医院的吗？”明明我和杨姐请假的时候你也在旁边，明明知道我是说有家长陪同的，明明我是在说谎骗人。
沉默了一会儿，程陌开口，他没准备继续和许知岸弯弯绕绕，因为和聪敏人绕圈子是件很累的事情。
许知岸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但背对着程陌的脸上闪过一瞬的纠结神色，没一会儿就开口承认：“没错！我确实好奇过，毕竟你还是未成年，而且病得还挺重的，你家人却不管你。”
说着还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怎么措辞比较好，程陌只是静静的望着许知岸的后背，耐心等待下文。
傍晚间的秋风凉丝丝的，还藏匿着淡淡的桂花香，若隐若现，让人有些陶醉。
“虽然我很好奇，但就一定非要知道吗？”许知岸带着一丝反问，还没等程陌反应过来，再次开口，“每个人都有难以开口的隐秘，你从没问过我的过去，那换做是我，又为什么一定要逼问呢？就凭我帮过你？”
程陌没有说话，许知岸也没再像之前一样“话痨”，两人都看着周围的景物随自行车的前进而不断后退，迅速变换着。
天黑的早，路灯纷纷亮了起来，在地面上留下行人匆匆离去的身影，灯影霓虹，绚丽却又有点迷离阑珊。
程陌笑出了声，柔美的嘴角弧度和倒映着斑斓霓虹的桃花眼眸，让因病变得有些虚弱的脸都变得神采奕奕，他轻轻摇了摇头感叹道：“你说的很对！这次是我想的太多！”
他和杨姐这半个多月以来，都希望许知岸能够好好学习，但显然，没用！而他也不是没对许知岸的态度和背后的事情有过好奇，没有开口问过，就是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今天一定是他病糊涂了，才会认为许知岸会挟恩图报。
“我······”程陌刚想开口道歉，许知岸就将车停了下来，仔细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学校，几乎拖在地上回来的脚，轻踩在地上就站了起来，也没赖在许知岸的车上不走。
转身看着许知岸脸上挂着平日里礼貌疏离的假笑，程陌心里突然不是什么滋味，感觉自己要错过失去什么一般，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张。
他没怎没想就急着开口：“那个，许知岸，就是，就是刚才，是我做的不对，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你，你别生气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多么像是在撒娇哄人。
许知岸本来是很气愤的，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眼前这人能曲解个九曲十八弯，直接拿去喂狼。
但看着程陌有些别扭的道歉，即使脑袋低垂着，仍能瞥见桃花眼尾的绯红，像极了受委屈的波斯猫，不想主动讲和却又肯被迫放下自己的矜骄，真心让人没法再对它冷着脸。
要命啊！
许知岸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拿程陌没办法，肯定是上辈子欠他的，有些无奈地开口：“我不生气了，你快会学校吧！不然就赶不上晚自习了，当然，要是还不太舒服，就请假回宿舍休息，别太勉强自己。”
“嗯嗯。”程陌点点头，自己都没发现，现在的他对许知岸的关心没有从前那么抗拒了。随后却想到，许知岸一直说的都是“你”，而不是“我们”。
“你不去上晚自习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程陌知道这是个陈述句。
果不其然，许知岸听后直接摆摆手，然后蹬着自行车快速的遛了，只留了一句话给程陌。
“拜拜，我不去挨骂，先缓一个晚上吧——”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很快就随着许知岸的身影一同消失在街头的黑暗中，不见影踪。
程陌没什么表情的走进学校，只是心底深处有点空空的，好像怅然若失一般，但他也没多想，只当是自己生病，所以变得有些多愁善感，悲春伤秋。
学校的路灯并没有像宿舍和食堂一样，得到有钱家长的投资，还是比较破旧。秋蚊子和飞蛾见到光热，就不停地扇动翅膀，“扑哧扑哧”的绕着年久失修的路灯飞，把完整的光影，搅合的支离破碎。
这样的光亮还不如一片黑暗，灯影摇摇晃晃的，非常像校园恐怖电影里的开头。周遭的寂静，让瘆人的气氛达到了巅峰，程陌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一直到了教学楼，发现大家都在晚自习，程陌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程陌听到铃声，有些迷迷糊糊地抬头，轻轻抬手碰碰马和清，开口：“作业是什么？”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点清冷沙哑，眼皮沉沉的耷拉着，将桃花眼微微拉长，透露着一丝冷意，脸颊上鲜红的睡痕更显得精致的脸越发的苍白，嘴唇也是没什么血色，这活脱脱的一副病秧子清冷美人梦醒图。
“我的妈呀！你是去看病的吗？我咋感觉你更严重了？”
马和清回头便被看到的“景色”吓了一跳，因为这位小同学的点，永远和常人不大相同，所以只觉得眼前的程陌像是一个中世纪欧洲的吸血鬼族，脸色苍白的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而且程陌回来的时候见后门没关，直接没打报告就摸回了座位，坐在前面认真学习的马和清自然也不会知道，所以看到程陌这副鬼样子，才会被吓得这么厉害。
程陌曲着胳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起上一节晚自习居然没抗住，不知不觉的趴着睡着了，略微蹙着眉头：“看过了，可能是低烧有点反复，不碍事。”
马和清看着程陌手背上的一大片乌青，知道这人是刚挂完水回来的，将今天上的内容和布置的作业大概说了一遍，看着眼前神色恹恹的程陌，心中有点担忧。
马和清关心的给程陌提出了建议：“程神啊！我觉得吧，你都缺了一天的课了，也不差这三四个小时的晚自习吧？要不您还是会宿舍休息休息？你这个样子，真的让人看得有些担心啊！”
“是啊！程陌，身体是本钱！”连旁边的欧阳凯也来帮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