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走向教学楼外，陆选义突然叫住他，“韩霖。”
韩霖回过头，只见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有事随时找我。”
“好。”韩霖对他笑了一下，他就知道，他同桌的叛逆期不会超过三天。
和韩嘉宇走到校门口，果不其然，那辆林肯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你确定，他不是看我不爽，想把我骗回去揍一顿？”韩霖放慢脚步，对矮自己半截的弟弟道。
“不、不是……具体是什么，哥你回去就知道了……”韩嘉宇畏畏缩缩地说。
刚才韩霖问了他一路，他连撒谎都不会，就直接说“我知道但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现在就给我一拳”，韩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他上了车，没注意韩忠军也在里面，将书包一甩，差点把他老子的眼睛给打瞎。
“你个小兔崽子，一来就不给我省事儿。”韩忠军看见他就火气上涌，对他道，“几个星期没回家了？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吗？”
韩霖乖巧地坐好说：“西区黄浦路500号漓江别墅，我的房间在二楼。”
韩忠军指着他：“你、你……”
“爸，别动怒。”韩嘉宇赶紧冒着生命危险打圆场。
“有什么话不能电话里说，非要拎我去邻里溜达一圈，显摆你还有个大儿子是吗。”韩霖冷嘲热讽地说。
韩忠军被他气得头晕，颤着声道：“你别给我废话，当年要不是你妈……”
老吴突然一个急刹车，后面的父子三人齐刷刷地撞在了椅背上。
韩忠军怒道：“老吴！你怎么开车的？！”
“抱歉，韩先生，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老吴镇定地重新起步。
韩忠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一路上没再主动找韩霖茬。
等回到家，韩忠军把他叫到书房，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坐下。
他面前放着茶壶，不过没给韩霖倒茶，韩霖隐约觉得他会说一些，让自己想把茶泼他脸上的话。
事实证明，他爸从来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韩忠军看着他开口道：“是这样的，这件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运动会的时候，我去和你班主任聊过了，以你现在的成绩，即使是特长生，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
韩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继续道：“所以，我决定让你转去国际班，到时候直接送你出国。”
他说的是“我决定”，不是“我觉得”，也不是“你觉得”。
韩霖听他说完，甚至笑出了声。奢求韩忠军学会尊重人，简直就是想让母猪上树。
他起身就想出去，韩忠军一拍桌子道：“你给我站住！这件事我和你外公商量过了，他也觉得这是为了你好。”
“你想想看，在国内，哪所重本你考得上？考不上好学校，以后出去你就是给我丢人，将来你那些下属，哪一个不是哈佛、斯坦福毕业的，你拿什么让别人臣服？”他放缓了语气道。
韩霖回过神看着他，缓缓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以后会继承你的产业？你哪来的自信？”
韩忠军被他堵了一下，瞬间气血翻涌，幸好茶杯里没有水，否则对他俩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在外公面前，我尊重他叫你一声爸，但你除了负责提供那一半基因之外，做过一件父亲该做的事吗？”韩霖用手撑住桌面，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道，“我以后会考哪所学校、将来要做什么，这一切都与你无关，既然你只想要一个继承你衣钵的工具人，那韩嘉宇那个阿斗不是正合你意吗。放心，我上重本也好，二本也好，出去我都不会主动承认是你儿子的。”
他说完，伸手将桌上的茶杯斟满，往韩忠军那里推了推道：“你也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不是吗？我要是你，就舒舒服服地顾着小老婆和小儿子，和我这个不孝逆子老死不相往来。”
“保重，爸，以后没事不要骚扰外公。”他最后说了一句，转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你这个畜生，有娘养没娘教！你有本事永远都不要再回来！”韩忠军抬手就将茶杯砸在了门上，水洒了一地。
从门里传来的最后一句话彻底让韩霖死了心，他靠在门上缓了下，喉结滚了滚，将涌上来的哽咽压了下去。
外公说过，你爸恨你妈，但是他是爱你的。我把你放在韩家，不是因为你妈，只是因为你爸他舍不得你。
如今，这一份“舍不得”已经成为一个笑话。
他自小就脾气烈，眼底容不得沙子，硬撑着在家里待了那么久，只是因为这一句“舍不得”。
但其实舍不得的，只有他而已。
韩嘉宇连书包都没放下，站在门外瘪着嘴看着他，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韩霖路过他身边，用力揪了揪他的脸，淡淡地说：“我走了，小甲鱼。”
“哥哥，你……还会回来吗？”韩嘉宇小心地拉住他的袖口。脸颊被捏的很痛，但他还是努力把眼泪收了回去，生怕弄脏了他哥哥的手。
“不了，祝你们一家过得开心。”韩霖嘲讽地笑了一下，连行李都懒得收拾，直接下楼了。
韩嘉宇小时候就很黏他，被打的死去活来还是要跟着他，也许有一种天性叫做血浓于水。
但是他妈做过的事，韩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所以他也没法好好待韩嘉宇，在他眼里，他们母子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秦筱看着他下楼来，临走前还愉悦地对她摆了摆手，“金丝雀，恭喜上位成功，以后家产全是你的了。”
她劝阻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韩霖出门的时候，老吴的车已经不在了，漓江这一块地方有点偏，打个车还不容易。
他本来想直奔外公家，但走出韩家的一刹那，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堪重负起来。
天边的夕阳渐渐落下，温柔的余晖笼罩着这座城市。
韩霖突然觉得自己孤零零一个人，N市那么大，却没有一个他能当成家的地方。
他拿出手机，联系人一个个划过去，最终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停下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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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陆选义到漓江的时候，韩霖正坐在围栏上喝啤酒。
西区最负盛名的景点，就是横跨几个区的漓江。
黄昏的余晖下，晚霞在波光粼粼的江面投下缤纷的倒影，少年脚下零零落落地散着一堆易拉罐。
一辆黑色的车在他身后停下，陆选义穿着衬衣西裤，手里挽着西服外套，走到他身边。
韩霖听见声音，扭头看了一眼，笑道：“你这是去了哪个颁奖晚会，还打领结？”
陆选义看着那堆易拉罐，说道：“去了个无聊的宴会，刚好你让我脱身了。”
韩霖身上还穿着校服，书包随意地扔在地上，两人站在一起，仿佛富家公子和落魄小乞丐的感觉。
“叫我来什么事，又和你爸吵架了？”陆选义靠着围栏，看向他道。
韩霖眯了眯眼睛，“你在我身上安监视器了吧，这都猜得到。”
陆选义说：“你家就在这附近，这个点不回去在这里喝闷酒，还需要猜原因？”
“行吧，学霸果然牛逼，”韩霖撑了一下，帅气地跳下围栏，“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不是吵架，是决裂。”
陆选义皱了皱眉：“他对你动手了？”
“那倒没有，只不过我在那个家待腻了。走，陪我喝酒去。”韩霖轻松翻过围栏，搭着他往车子走去。
“等一下，你都喝这么多了。”
陆选义刚要挣脱，就被他一把搂住了脖子。
韩霖个子没他高，揽的也牵强。但在韩霖的手掌贴上他的那一刻，他就没有办法再产生推开他的念头了。
“还是不是兄弟了，别废话。”韩霖不由分说地上了车，仿佛这是他自家的车。
上车后，韩霖热情地对司机道：“你好呀，上次我们在陆家的花园里见过。”
宽叔回头对他笑了笑：“同学你好，叫我宽叔就行，小少爷经常提起你。”
“提起我？和谁啊，说我什么了？”韩霖好奇道。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大少爷……”
“宽叔，开车吧，天都要黑了。”陆选义沉下脸打断他道。
宽叔呵呵一笑，转头发动了汽车。
韩霖还要提出疑问，陆选义先发制人道：“烧烤还是火锅？”
这种问法就好比你问别人“喝可乐吗”，对方也许会说“不喝”。但你直接给他选择“可乐还是雪碧”，他八成会二选一。
学霸的圈套总是这么不着痕迹，韩霖乖乖踩进去道：“烧烤吧。”
他们找了家烧烤店，宽叔下车去抽烟，两个男孩子叫了一堆吃的和啤酒。
韩霖一杯接一杯，没多久就有点上头了，话也多了起来。
他知道陆选义以前和他是邻居的时候，没少听过他们家的闲话，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竹筒倒豆子似的和陆选义全说了。
陆选义晃着酒杯道：“你爸说的这话，确实是为你考虑，不过太过武断了，起码要和你商量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