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的视线越过伯爵和藏马一行人,遥遥投注在依然处于昏睡中的泰麒身上:
“按照玉叶的说法,失去了角的麒麟是不能够变回兽形的——因为,失去了作为兽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如你所见,泰麒现在显现出的,却是麒麟的模样。”
“而同样地,失去了角的麒麟因为被封印了作为麒麟的力量,充其量而言只能算是个暂时的‘人类’,所以原本在找到王以后就被停止了的时间,也会重新回到麒麟身上,一点一点地消耗着麒麟剩余的生命。”
说到这里,六太紧紧握了下拳,声音变得有些不自然的哽咽。
坐在他身边的尚隆见状沉默地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原本对尚隆将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哄慰的这个动作很有些排斥的六太这一次,即使是在许多外人的面前被这样对待,也乖乖地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虽然因为泰麒一直保持着麒麟的模样,所以无从得知他的时间是不是真的已经开始了流逝,但是,如果他的角一天不能恢复原状,那么……”
那么,泰麒就会一直都有寿命就此流失殆尽的危险。
这是六太绝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抬起头来,用一双微带水光的大大猫眼满含期望地看向藏马,丝毫不觉自己的这副表情拥有着多大杀伤力的金发美正太声音依然有些发颤:
“你有办法救回小家伙的对不对?伯爵和我说过,你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唔!”——被小正太闪亮亮视线攻击直射中心房的可怜妖狐。
默默扭开视线,藏马给了一旁无辜眨眼中的黑发美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不要添加这种不必要的压力好不好!
辜负小正太的满腔期望这种事,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罪恶感啊!
伯爵扭过头去不看他。
藏马无力地深深叹了口气。转回脸来,他换上一脸郑重的表情,再不躲闪地迎视上六太充满期待的亮闪闪双眸。
“我会尽力试试看的。”妖狐语气郑重地说道。
六太的一张小脸一瞬间仿佛因为藏马的这句承诺而被整个点亮了!
“谢谢你!”他大声说着,站起身来对藏马深深行了一礼。
妖狐见状连忙摆手,“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到呢,当不起台甫如此大礼。”
六太闻言直起身来,对藏马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叫我六太就好,小家伙……泰麒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藏马大人!”
妖狐微微颔首。不过,“在此之前,还希望延台甫和延王陛下能告知我之前戴国叛乱的一些详细情报,最好是能够知道当初泰王失踪时,都有哪些人在泰麒最后鸣蚀时是和他一起待在宫殿里的。”
“你的意思是……”
尚隆脸上的笑意不见了。
他知道藏马在暗示什么,因为当断角的泰麒被六太带回来的时候,他本人也有过类似的怀疑。
“能在猝不及防之下一击即中,砍断泰麒的角的,想必应该是极为受他信任的人吧?”
藏马无视了尚隆和六太两人脸上的神色变化,自顾自地继续分析道。
“而麒麟和王的失踪,恰好是阴谋者篡取权力的大好时机。”
“或许……完全不必调查当年的事情就能轻易得到答案呢。”他微笑起来,一张原本没什么威胁性可言的温和俊美容颜,一瞬间竟然变得美丽得有些……惊心动魄:
“——只要知道现在的戴国,究竟是谁,在代替王行使着治国的权力。”
尚隆眉头紧皱地沉思了一会儿。
“虽然各国之间不得干涉他丨国丨内丨政,但派遣些人去戴国‘游历’,顺便探听些消息却并不违反这条规则。”
他缓声道。
“只是……你要知道当初是谁袭击了泰麒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些是需要在泰麒恢复过来以后再考虑的问题吧?”
“不。”
面对尚隆的疑问,藏马微笑起来。
“恰恰相反。”
他说。
“只有找到凶手,我的计划才能顺利展开。”
“毕竟,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去哪里,才能再找到一根完全契合泰麒气息的断角呢?”
“诶?!!”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里的某三个人,不由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180·伯爵隐忧
原来他竟是想为泰麒续接断角,而不是使断角重生吗?!
听出了妖狐言中的未尽之意,不只是尚隆和六太,就连伯爵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愣愣注视着他。
“藏马……这……”
伯爵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红发的妖狐闻声笑眯眯地转过头来。
“有这么惊讶?”他笑问。
伯爵使劲点了点头。
“当然啊!那可是麒麟的角啊!”
你以为是断掉的电线吗接一接还能继续用……
伯爵就差亮出一脑门的黑线了。
哪知藏马闻言笑容依然不变。
“我知道那是麒麟的角啊,”他说,“但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如果要断角重生,先不说我们能不能做到,光是需要的时间,就不会像预计的那么短吧?”
见伯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反驳的言论,藏马于是乘胜追击(?):
“而在这期间,谁知道失踪的泰王会遇到什么?”
“或许你想说距离泰麒失而复返都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的时间了,在这七年间泰王都没有传出确切的死讯(这里指的是白雉并没有因王崩而鸣叫过),再耽搁几年或许也未必会有事,但是……这是可以拿来赌运气的事情吗?”
“这……”
伯爵沉默了。
虽然实际上他并不很在乎那个素未谋面的所谓泰王的死活,但是从汕子和傲滥的口中,他可没有少听说过泰麒是如何依赖并喜爱着泰王的。
无论那是出自于麒麟天性中对王的亲近和躬服,还是出自于泰麒本人的情感,毫无疑问若是泰王真的身死,泰麒一定会十分痛苦难过。
而这,却恰恰是伯爵最不愿意见到的。
黑发异瞳的美青年深深叹了口气。
“断角续接……说起来也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事情吧。”
他脸上的表情再次恢复了原本的沉稳平静,顺着藏马的思路开始考虑起来。
妖狐闻言坦然点了点头,“当然不可能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他说,“除了我们这边的努力,到时候恐怕还得要向侑子小姐请求一点支援呢。”
“……呵。”伯爵苦笑,“我已经能想象到侑子那张得意的脸了。”
因为这一次只是做个帮手和中介人而不会成为代价支付方,因而多少有些事不关己的妖狐一脸同情地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节哀。”
他言简意赅。
伯爵哭笑不得地瞪他。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一边的尚隆识趣地没有在两人交谈的时候插话,而看藏马和伯爵说得差不多了,室内的气氛也因为事情终于有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定论而变得轻松了几分,才恰到其时地开口打了圆场,“关于戴国的情况,我这就着人去打听,不出意外三天之内就会有回信。”
藏马闻言点了点头——虽然说十二国这边出行基本靠走,交通工具也就是古几样的车马船,但是阶丨级这东西自古以来在哪里都是存在的,拥有仙位的官员们大多都有妖兽作为骑兽,其马力全开奔走起来的速度也不容小视,因此快速跨越过两国间的超长距离这种事,还是比较容易办到的。
于是尚隆当下就离开去安排手下的人前往戴国,而六太则留下继续担任陪客。
不过说是陪客,其实他的一腔心思都放在昏迷不醒的泰麒身上呢,虽然对伯爵有种兽类天性中的亲近,对于温柔和气(?)的藏马也很有好感,但果然还是泰麒的事情最让他上心,沉默坐在床前轻轻抚摸着泰麒背上垂落下来的柔软鬃毛的金发小少年,虽然自己看上去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然而眼神中的慈悲和沧桑,却透露出了他也是个论年龄完全不输给伯爵和藏马的“老妖怪”的事实……
妖狐悄悄伸手拉了拉伯爵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