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褚臣。”
连名带姓,真生气了。
俞斐走后荀或立刻漱了口,踩上两阶爬梯狂搓猪头,“你怎么我家小鱼了你!”
其实两人昨晚就在闹别扭。一个等着解释,一个不敢解释。荀或神经粗大,没能察觉这俩小竹马之间诡异的量子力学波动,到今天俞斐爆发了才赶急赶忙跳出来做404和平大使。
褚臣抬起一张臭脸:“什么你家小鱼!”
这一看还是情比金坚。
荀或跳回地上:“OKOK,你的猪粮,不敢染指。”
褚臣坐在上铺边换衣服边听荀或一劲儿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保持左耳进右耳出已读不回的高冷姿势。荀或一声宋丹丹式的嘿:“回头小鱼真不理你了,可别来找我做和事佬!”
“我不能说,”褚臣长手长腿,翻身下床很是利索,“也不知道怎么说。”
荀或看他神色忧郁好像真在苦恼,不禁献上人文主义关怀,仗义一拍兄弟肩膀:“算了算了不问了,小鱼心软,等他回来你撒个娇负荆请罪一下,家和万事兴,这大过年的。”
九月的太阳觉得有被冒犯到。
褚臣的确打算好好道歉,俞斐一进门就放软声音喊小鱼,然后才发现俞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个男人。眼神冷峻,很高。俞斐177不算矮,在这男人身边硬是站成只小鸟依人。
褚臣看着这一对,荀或替他把心声问了出来:“这哪来的野男人?”
“什么野男人!”俞斐皱眉,老父亲严肃紧盯着他不礼貌的儿子。
褚臣才发现俞斐一手提着咖啡,另一手还提着部电脑,是这个男人的电脑。
“这是季玄,我们404的新室友。”
季玄是个很玄的人,连和俞斐的相遇都很玄。
在货架上选中同一罐咖啡,你说玄不玄。
荀或热烈欢迎狗方新战友,古道热肠地给季玄铺床单挪椅子,欢天喜地地领着他404导赏,连窗台上的玉露都要捧起来如此这般说一番。
与此同时俞斐坐在床上喝咖啡回微信,褚臣也坐了下来,小鱼小鱼地轻声唤,越挪越近,终于把俞斐逼上梁山:“褚臣!咖啡洒了你给我洗床单?!”
“我给你洗床单,你原谅我好不好?”
“滚开,莫挨老子!”
褚臣哪会听,一把箍住了俞斐,哭唧唧惨兮兮凄凄惨惨戚戚:“小鱼,你再不对我笑一下,我就要死了。”
“大致就是这样,室规我也说完了,小鸡啊你还有没有问题?”
季玄点了点头。
荀或:“请讲请讲。”
季玄并未开口,只指了指正纠缠的褚臣和俞斐,然后竖起手掌,缓缓、缓缓地弯了弯,满脸疑惑。
荀或:“哈哈哈哈哈。”
荀或:“朋友,你嗑竹马、双男神、甜腻少女攻搭配温软人妻受吗?”
俞斐揉着褚臣头发:“行了行了,不能说就不能说,我不气了。”
这两人都长在对方的弱点上,见不得对方真受委屈。实则一个从来肯认真道歉而一个愿意原谅,二十二年来从未吵个天翻地覆。
褚臣从俞斐怀里抬起头来:“小鱼,我想清楚就告诉你,好不好?”
“嗯,要告诉我,臭猪——”
俞斐终于给他笑脸:“不准瞒我。”
404又添一员猛将,颜值极其能打,这下可真是捣鼓捣鼓就能出道了。
季玄是马来西亚华人,看起来挺冷挺酷不爱说话,熟了才发现他只是因为中文不太好,兼且有些呆呆傻傻,笑点都比别人get得慢,才懂得要弯嘴角时,荀或已狞笑着在床上翻滚八百遍了。
三头六臂褚大神照样球队学习两不误,季玄后起之秀追得极快,乖巧俞斐老实上课下课写笔记,荀或每天净手焚香求祖宗保佑。猪鸡鱼狗生物链就此形成,日子算是过得忙中带乐。
Z大医学院一月一小考两月一大考三月一巨考四月一乱葬考,哀嚎遍野死伤无数。到了月尾就算是褚臣也得把篮球放一放,朝六晚十地泡图书馆。
荀或用某罗盘app看了风水,图书馆三楼东南角坐北朝南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在此地复习如有神助。
然后他看完三页生理把课本一合:“夜观星象,此科必挂。”
季玄犹犹豫豫地探过身去,轻声问:“哪里不会?”
“你不如问我哪里会。”
“那你哪里会?”
“哪里都不会。”
俞斐偷吃巧克力,一开口德芙纵享新丝滑:“行了行了,生理的笔记我不发你一份了吗?死记硬背这你总会吧。”
一天下来终于把知识点啃食下去,离开图书馆后荀或仰天长啸:“做学问怎能死记硬背!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褚臣语重心长:“你得对医学有信仰。”
“我要弃医从文!”
却是正巧经过中文系的至善楼。深夜路灯昏黄,来去无人。俞斐三步两步蹦上阶梯,比了个请的手势:“这里,苟大文豪,麻利点。”
“有没有文化,小生姓荀,不姓苟。”
俞斐:“谁还没把荀彧读成狗货过呢?苟或?”
过了五秒季玄忽然笑出声。
……
季玄:“呃,sorry。”
荀或踮脚一把勾住季玄脖子,伸出拳头威慑:“我儿子以后要敢学医,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荀或出身医生世家,老爸是某三甲医院的主任,填志愿前笑里藏刀地和仔说:学医好,学医妙,学医天天开怀笑。
迎新聚会的时候和学长吃饭,暖场话题当然是大家为什么想做医生,答案不外乎救死扶伤挽救生命减轻病痛云云,乐憨憨的荀或乐憨憨地说:“听说学医使人快乐。”
学长:呵,傻孩子——
快跑啊!
玩笑玩笑,荀或是独立自主地完成了未来路向的选择,这一路虽然连滚带爬嗷嗷乱叫,但从未后悔过。
小时候去给爸送饭,他正跟病人讲解手术方案。平日里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中年顽童身披一件白大褂,一丝不苟地解释着可能的风险。
红色锦旗上飘逸潇洒地写着他爸的名姓,金色丝线一针一针绣出撇捺: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一道一道金灿。
学医是很痛苦,捱过五年的高强度学习,还要面对日益尖锐的医患关系,论文库天天装修翻新,时刻要准备更新自己的知识储备,永无止境的培训培训再培训。
可是当你的病人康复,当家属们握着你的手语无伦次地表达着感谢,当孩子又有了父母,当丈夫找回了妻子。你就会想起初入医学院时的宣誓典礼,白日昭昭白袍加身,右手紧攥成拳举在耳边——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一条生命,一个家庭,一个社会。在痛苦中披荆斩棘,你有使命。
第6章
考试前一夜荀或竟一反常态不哭天抢地转发锦鲤,老大爷似的在房内来回踱步,端的是一派悠闲自在。俞斐把他摁到书桌前要他学习,荀或不慌不忙地说你急啥。
遂压低声音神秘兮兮:他朋友给他传了国内某知名学府的笔记,传闻这一页pdf汇集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
404众凑了过来,荀或优哉游哉地打开了文档。
确实只有一页,甚至只有一句话——
清华我日你妈。
荀或一锁手机,深呼吸,在床上躺好,被子拉过头顶——
开始疯狂转发锦鲤。
十分钟后俞斐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手机朋友圈一劲怼他脸,“八百字检讨,题目,一切封建迷信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
荀或刚偷拍了俞斐学习的背影发朋友圈。
配字:转发这条活了八千年的小鱼,你将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11点熄灯,11点15分时俞斐感觉上铺有细微的动静,11点16分时他的被窝里多出一头猪。
俞斐轻笑着问:“怎么又来蹭床,大夏天的不嫌热啊?”
“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要爬下来。”
俞斐一到考试就特紧张,会失眠的那种,消除症状的唯一治疗方式,是和猪一起睡。
就是猪好吗,万千无知少女,你们的褚大男神睡觉可是会打鼾的。
褚臣考试期间的心态依然稳如泰山岿然不动,俞斐感受着他的心跳睡得很安心,还可以利用扩散原理让知识粒子顺着浓度阶梯而下流入自己大脑,接触面越大流动速度越快。
所以他把整个背都贴进了褚臣怀里,一点也不嫌热。
俞斐发间漾着洗头水的薄荷香,褚臣边闻边笑:“又来吸我阳气了,小妖精?”
俞斐打了个哈欠。
“晚安,猪。”
俞斐第二日戴了眼镜,传统的黑框眼镜,乍看平平无奇。奈何他生了一对招桃花的桃花眼,藏在镜片之后犹抱琵琶半遮面,欲拒还迎欲语还休,禁欲里透着骚。荀或捂着小心脏直说受不了受不了。
俞斐也说受不了,脑子动一动都觉得从褚臣那偷来的知识粒子要往地上掉,双手合十信女愿一生吃素,“考试顺利考试顺利。”
俞斐怀疑自己有乌鸦嘴属性,前阵子说褚臣有血光之灾他就把碗打碎了,现在求考试顺利他娘的答题笔竟然要滚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