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通未接来电。
阎野对着备注愣神，也顾不得林高山，兀自回房间反锁上门回拨了过去。
短暂的电流声沾了清晨的光，静谧而清爽。阎野短暂的紧张持续的时间也不长。
“喂？小野吗？”老人的声音比印象中苍老许多。
“是我。”阎野拉开窗帘，仰头看了眼舒卷的云，今天是个好天气。
“外公……手术都结束了对吗？”
阎厉一年前进医院，之后所有的检查和手术相关一切都没再给阎野这边说。
“结束了。”阎厉笑了笑，存着心思逗阎野，“过两天就回去睡大床了。”
医院也不可能给阎厉小床睡啊。阎野配合地笑了几声，开始问东问西。
“人老了都会有点毛病。”阎厉不愿意聊这个话题，“我听说你妈妈去米兰了？”
“嗯。”阎野含糊应了声。
“我听说了，你小子不用想别的事糊弄我。”阎厉咳一声，沉着声。
阎野用肩膀夹着手机，心不在焉地绑窗帘。
“我下个月就回国。”
“别。”阎野声音哑哑的，声音传过去让老人愣了一会神。
“变声期到了？”阎厉恍恍惚惚问了一句：“小野长这么大了啊……”
“还没长很大。”阎野莫名有些别扭，看了眼窗上倒影，“您也别糊弄我，好好养身体，身体养好再回来看我们……这边的事我能处理，不需要您出面。”
而且萧言那边他还得去铺垫。
阎厉显然也想到这里，声音都低落了不少：“是外公的错。”
“……”阎野通常不会对外公那一代的事做评价，他也没立场，只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安抚完阎厉的情绪，林高山也磨磨蹭蹭起床了。
阎野简直不知道对这位怠工经纪人说什么。
阎野边吃早餐边看手机，乌景轩半小时前回了信息。
“下周三。”没一个多余的字眼。
阎野回了一通好好加油多休息，虽然不知道小学那几门课是不是真的会累到人。
界面退出来之后邱鸣的信息频频滚出来，可能刚刚起床。
阎野忽略上面一通废话，直接翻到最后一条评价他照片的。
“像个闷骚的退休老干部。”
阎野：“……”滚。
拍完封面以后阎野回公司听了会邱鸣录的歌，没人知道邱鸣变声期以后具体声音是什么走向，都趁着这段时间尽可能保存作品。这一次直接以邱鸣的名义发了一首原创歌，
播放量很高，新歌被打上榜单第一页。阎野强忍着才没点开评论。
以邱鸣这个年纪策划的歌有一个系列，目前才发了第一首成绩就这么好看，阎野不难想象后面的效果。邱鸣忙着拍宣传的照片和MV，晚上还得打游戏上分。
怕引起骚乱，阎野接剧接的保密。他去剧组前一天上录音棚看了邱鸣一眼，当天忙着收拾东西，第二天直接飞剧组。在机场跟乌景轩嘱咐东嘱咐西的时候，完全忘了邱鸣也说过要给他送机的话。
邱鸣忙了一阵推开阎野的办公室门，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
小孩给阎野发语音，良好的修养让他说不出粗俗的话，憋了半天怒气冲冲。
“阎野，你不要脸！”
第46章
“qiu~”
阎野揉了揉鼻子，从柴志业手里接了保温杯喝水。
“余浅到这之前还是浑浊状态，很畏缩……”导演带着阎野看视频，扭头目露关切，“水土不服吗？这边天气晚上会凉。”
阎野摇摇头：“可能有人惦记我。”
闻言导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什么坏意：“那惦记你的人可多了去了。”
C市湿度大，这天气还感觉鼻尖萦着水汽。阎野抬起指尖刮了眼角困出来的水雾，歪着脑袋含糊应了一声。空气中的水汽连着线似的，让他连着水汽惦念起S市。从这一端到那一端，阎野冥冥中就觉得惦记他的不是导演念叨的多了去的粉丝。
粉丝惦记的是他的照片，他的视频，不是完整的他。
这场全网黑持续的时间长到阎野这部戏拍完都没有结束，恶意Ｐ过的黑图，以及带血的刀片每个节日都不间断地往公司寄。后来阎野在这边拍戏的事情传出去了，恶作剧的那些东西干脆就往这边寄。
公司里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处理这些，阎野通常见不到。寄来剧组的，也不是阎野拆的，是个临时来给阎野当助理的。听说阎野这边缺人自荐过来的。
被针线缝的诡异的阎野周边玩偶从箱子里滚出来，整个屋子都沉默了。
阎野记得当时场上的前辈各种复杂的表情。公众人物，遇到这种事情不可避免，圈里朋友遇见这种事的多了，他们习以为常。然而阎野推门进来时众人还是齐齐默了，暗恨没提前把那个快递藏起来。
无外乎别的，端着水果进来的那张脸太干净太青涩了，人们干脆忘了阎野六岁半开始就常时不时往热搜上走一圈了。
阎野浅笑着把水果放到桌上，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助理，准确的说是看他手上的东西。他的眼神分明纯粹透亮，助理却跟被烫了手似的把整蛊玩偶扔回快递箱里。
这个半大的男孩气场比一些前辈还有震慑力。
“那个是要扔掉的吗？”阎野抿紧唇，调皮地眨了眨眼，“要我帮忙吗？我正好要去扔垃圾。”
“啊，不用了。小张自己会处理。下一场马上开始了，小野跟我过去吧？”下一场对戏的前辈立马站起来，胳膊不由分说勾紧阎野的肩膀。
他肯定看见了。可就是这种淡定的模样让人心疼。
一屋子熟的不熟的只要跟阎野接触过的人都过来了。
被前辈搂着肩膀的阎野在没人看到的角度缓慢眨动那双桃花眼，幽深的眸中了无笑意。
确实习惯了。
对于前辈们奔涌而来的关怀，阎野面上懵懂乖巧，心湖平静的一点波澜也没有。那不是一滩死水，每个人都可以来这里走一圈，阎野不介意对每个人的善意报以面上的感激。可就像一个遍体鳞伤的人，不是每一道伤都需要人关切，来的人多了，就只有最疼的时候来治愈伤口的人能被记住。
萧言对国内的情况一无所知，她被经纪人赶着上米兰参赛，本来只是丰富一下社会经验。但公司那边出事，经纪人不得不想办法让萧言在米兰多待几天，还不能让她有机会跟阎野联系。本来初选过后就该走了，经纪人协同工作人员把萧言打扮的特别好，在当地逛了一天又一天。
萧言意外受欢迎，亲民度高。选赛又呈现良好趋势，一级级通关，得到一大师级设计师的青睐，能穿上他设计的国风高定，参加世界时尚界瞩目的走秀。
剧组那会休息，大屏幕里萧言背影出现时全场惊呼。高贵繁琐的花纹一圈一圈不显累赘，盘起的发露出萧言修长的后颈，裙摆一层层点着地板，随着萧言的步子走上台阶。萧言转身亮相，微仰的下巴对着镜头，眉眼的妆容气势强盛却不喧宾夺主，那几秒钟闪过的孤傲睥睨瞬间攥住观众的心脏。
阎野仿佛这才想起来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萧言了……这个时间久到邱鸣和乌景轩从二小毕业，还上了阎野那所中学。
阎野这部电影筹备时间长，熬演技，熬心境，取景处都换了一个又一个地，飞了一个又一个地方。来回折腾完，整个剧组从前辈到常务都熟的不能再熟。每个人杀青都能开一场聚餐。
阎野镜头最多，走的最晚。导演紧紧地赶进度，好让阎野能早点回去准备中考。
阎野回S市时是有粉丝接机的，这部拍了贼久的电影杀青的消息顶上了热搜。
“宝宝加油！”
“多吃饭啊！”
“别减肥！好好穿衣服！照顾好自己！”
“啊啊啊啊！”
……
阎野波澜不惊地往前走，垂着脑袋把脸藏在口罩中。杀青完直接赶回来，状态不算好。
“儿子，解字有一分！一定要记得写！”
阎野于沉默中抬起头，弯着眸看了眼那方向。
“嗯。”男孩不明显地点了点头，声音淹没在人潮中。
“啊啊啊啊啊啊！”
粉丝争相尖叫，甚至有点往前挤。
“阎哥看看我们寄的复习资料！”
“宝宝不要紧张！”
“……”
复习资料……阎野扶了扶帽檐，肩膀一缩一挺，宽阔的骨感。
抬眸看了眼前排很多已经比自己矮的粉丝，阎野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不久前他把微博下载回来了，或许经历的事多了，也可能习惯了，突然想尝试在翻涌成海的黑评中找找几个粉丝的留言。和顶上热搜那一次不同，粉丝虽然被冠上脑残粉的帽子仍然在坚持给他留言。很日常的留言，没有夸阎野，可能聊聊自己的事，或者讲个笑话，尽可能地把热评上的黑论刷下去。
那种意想不到的感觉大概跟没赶上夜班车却突然撞见了漫天流星雨差不多，璀璨停留的时间虽然短暂，但足以给人继续走夜路的勇气。再说如果不是路那么黑，哪能衬出流星的耀眼。
时间匆忙，阎野没回公司，直接回家睡了一觉，醒来之后跟赶回家的萧言一起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