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是威胁啊,秋池急得打转,却对着这亲昵的两人无从下手。
他原本以为,萧云清被这样强迫对待,又被这目无尊卑、狂妄自大的话语刺.激,一定会当街一巴掌,将这嚣张的侍卫抽到街尾化作一颗细小的星,没有想到萧云清听到这人的话后,竟然安静下来。
非但安静下来,还旁若无人的与这人眉目传情。
两个人视秋池这个第三人为空气,视线交会、火星四溅了一会,萧云清首先移开目哼了一声。
凌无夜发出得逞的一声笑。
秋池则想把他带笑的嘴角锤歪。
一路上,他再没有心情看礼物,瞧着前方搂搂抱抱,腻腻歪歪的两人怨念无比,恨不能将凌无夜的后背瞪出一身的孔来。
时至晌午,太阳也有些烈了,三人举目四望,正打算找一处地方休息,左手边的一座楼里,忽然传来喧闹起哄之声,隐隐还夹杂着两个熟悉的人名。
听得这两个不得了的名字,秋池心里咯噔一声,立即往萧云清那边看去,只见刚刚被放下地的萧云清似乎也听到了差不多的内容,望着那茶楼出神。
“公子,我在那边看到一条娃娃鱼,我们去看看吧。”秋池一窜溜过去,拉着他便要走。
一拉,没拽得动。
茶馆里面的说书人略带兴奋的声音传来:“当时,萧家二公子就被那魔教教主凌无夜抱了个满怀,正当他羞涩不知所措之际,只听得凌无夜道‘今日你自投罗网,还想走不成?’,便被扣在了魔教教主怀里,众门派一瞧,这还了得,纷纷叫那凌无夜放人,两边大战一触即发。”
秋池:“……”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萧云清一眼,只见那张脸上淡定如常,只多了些高深莫测的神色,这时茶楼里头又是一阵满堂喝彩,萧云清迈开腿,走了进去。
秋池巍巍地伸出手,对着那背影嗫嗫无声。
茶馆颇大,坐了不少客人,一楼中间搭了个台子,一名说书人正坐在上面眉飞色舞说得精彩,各层楼掌声如雷,不断有人催促。
萧云清在一楼角落的一张桌前坐下,点了一壶茶和几碟茶点,颇有兴致地瞧着那说书先生。
说书人说得唾沫横飞,歇了片刻道:“这二人僵持不下之际,凌无夜忆起两人此前种种,又想起那温泉池中的旖|旎风光,一时感慨万千,生了怜惜之心,道‘你走吧’,竟是要放走萧家二公子。”
听客们阵阵惋惜,都在骂凌无夜是个傻瓜,说书人又道:“这两人好不容易相见,偏偏相爱不能相守,凌无夜虽然是那天下无敌、掌握万千妖魔生死的魔教教主,却又如何?面对自己心爱之人,他也只能选择放手,情之一字,实在叫人感慨,感叹,叹命运弄人。”
说到此处,以一声仰天长叹结尾,四面八方爆喝与鼓掌齐飞,久久不息。
这一段,正是时下最流行的凌萧情史第一百六十九话,暗月山温泉浴事。
萧云清嘴角缓缓勾起,端茶喝了一口,秋池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那杯中的涟漪,一道一道的不能平静。
这时,靠近台子的一桌站起一人。
“胡说,你这说的不对。”
说书人在这间茶馆做了无数场生意,自然是有底气的,道:“客官,我这是根据最新且流传最广的话本改编,有何不对?”
那人道:“那话本编写之人根本就没有去过暗月山,瞎编乱造,那萧云清哪里有话本所写的这样矜持为难,他在暗月山温泉里投怀送抱,行径放浪,与那凌无夜耳鬓厮磨难舍难分,哪里还记得什么正派安危,你们全都被这些话本骗了。”
说书人呆道:“竟是这样,这可是真的?”
那人满脸自信道:“我们可是去过暗月山的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把你的本子改一改,免得贻笑大方。”
他同桌几人也纷纷起哄。
秋池一掌下去,将萧云清面前的桌子拍得四分五裂,怒道:“哪里来的无.耻之徒,你才是瞎编乱造,还敢说自己去过暗月山。”
所有的目光从那人身上全都转到萧云清几人身上来。
那说话的人愣了一下,似乎料不到有人反驳,冷脸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爱信不信,萧云清本来就对魔教教主求而不得。天下皆知,凌无夜已经有了新人,早就对他不屑一顾,他去暗月山只不过是想死缠烂打挽回旧情人的心罢了。”
“你放屁!”秋池脸色发青,地狱阎罗一般迈出杀气腾腾的一步,剑指那造谣之人:“你再多说一句萧二公子的不是,我要你人头落地。”
那人脸色微变,随即冷笑道:“怎的?你如此激动,莫不是萧云清的什么人?想替他杀人灭口,掩盖真相?”
萧云清朝秋池示意,秋池纵然不甘心,也只能收压火气退后一步。
旁边的凌无夜笑了起来,对那人道:“你如何就确定魔教教主对萧二公子不屑一顾,而不是捧在心尖上?”
那人嗤笑道:“你亦不是魔教教主,又怎知他对萧云清是捧在心尖上,而不是厌倦至极?”
“对啊,这不明摆着的事。”起哄的人又开始了。
“别理他们,他们三个说不定就是萧家派来的卧底。”
“八成是,说不定是那萧家弟子换了身寻常百姓的衣服,跑来混淆视听,帮萧云清说话。谁不知道萧家一直以来乱抓人,见谁多说几句就抓人封口,极喜欢滥用权势。”
那人身边的同伙不断煽火,不明真相的跟风民众也越来越多,三人被群嘲包围,无法再继续坐下去,只得出了门。
萧云清一言不发走在前面,秋池大气也不敢出的跟在后面,凌无夜走在最后,转头看了那茶馆一眼。
秋池道:“为什么不让我教训那些人?”
萧云清道:“这样的人一条街有多少个,这样的街又有多少条,你教训得完吗?”
秋池一脸正色正要表示决心,忽见走在前方的萧云清停了下来,侧过脸凝目望向旁边的巷子里。
秋池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那巷子里聚了一群人,相貌眼熟,可不就是刚才在茶馆里造谣起哄的人。
这些人背对着这边,围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挨个伸手领赏钱。
“那不是七杀山庄的人吗?”秋池皱眉。
萧云清看到这幕,再也没有心情逛下去,折返回了炎凰山庄。
*
“柳汐怀孕了?”萧云清看完手中请帖的内容,哼了一声:“怀的真是时候,我刚要找她,她就有了。”
秋池抱臂道:“是不是知道我们在查她,所以故意使诈?”
“都宴请宾客了假不了,”萧云清将精致的烫金请帖扔在桌上:“运气真好,我若是现在找她的麻烦,连着陆家后代也一并牵连上了。”
他瞟了那请帖一眼:“这宴我就不去了,等孩子生下来少不得又要去一次,你送些补品过去,就说是我的意思。这件事情先搁着,晚些时候再找她算账也不迟。”
秋池哼道:“便宜她了。”说着,鼻子在空气中嗅嗅:“公子,你房间放熏香了呀,不是不喜欢弄这种东西吗,还怪好闻。”
“?”经他一说,萧云清也察觉鼻间花香阵阵,想着许是苑中某棵花树开了,这时门外一阵喧闹,吵了一会降下去,马上又起了更大的欢呼,似乎是外间侍女们的声音。
萧云清对门外道:“发生什么事了?”
门外进来一名护卫道:“公子,外面,外面下花雨了。”
花雨?
萧云清和秋池互望一眼,去了院中,只见漫天雪色花叶纷纷扬扬,如鹅毛大雪,甚是壮观,庄内屋顶、地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犹如白雪世界。
空气中花香扑鼻,正是他们刚刚在屋中闻到的香气,侍女们三五成群的聚着,对着满天的浪漫奇景捧脸轻呼,就连不少护卫也望天一脸惊奇。
萧云清伸手接过一叶,细看发现这花叶竟然是雪晴花的花瓣。
雪晴花又名多情花,白花红蕊,碗大一朵,花叶九层雪白盈透,绿叶为衬,娇艳夺目,有表达爱慕之意,是那些勇猛之人刀山火海拼死也要采来的求偶好物,一朵难寻。
这样的奇花如今落得满地都是,称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
萧云清在花雨中站了一会,不知怎地,想起了月河镇的那场花雨,那场凌无夜为他下的花雨。
“焦逐呢?”他问身后的秋池。
“一早上就不见人了,已经派人在找了。”秋池挠头。
紧接着又有一阵喧闹声从远处传来,一名萧家心腹奔进苑来,对萧云清道:“二公子,您快去看看,山庄外面开了好多雪晴花,附近城镇的人全都来了,聚在庄外怎么赶都赶不走。”
萧云清提步便往庄外走,山庄外果然满地雪白,全是雪晴花,漫山遍野一直开到遥远的边际。
花海里全是人,打滚狂欢的,持花告白的,向天祈拜的,千人百态。
黑压压的怕不是有万数人,估计附近城池的人都涌过来了。
炎凰山庄在庄外列了千人防御阵型,但对着这样数量庞大的人群,显然感到棘手,几名阁老在前方来回走动,个个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