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旭东看着容昭, 他照旧穿着一身黑色, 眉宇间全是沉冷, 像变了一个人,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容容,你要是想找人聊聊,随时可以找我。”
白旭东拍了下容昭的肩膀,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周烨。
容昭端着水杯,在水里丢了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
这包糖还是周烨给他的。
肖潜站在白旭东身后,看着他的手机,伸手摁了下免体键:“我烨哥怎么不接电话?”
“手爪子都是油,别碰我的手机。”白旭东看了肖潜一眼,抽了张餐巾纸擦手机上的油。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对方都没接,白旭东又拨了一个。
肖潜吃完最后一口牛肉饼,一边擦手一边忍不住担心:“什么情况啊,周队以前从来不会在应该上班的时候不接电话。”
警员小林拿着一叠资料从办公室外面走进来,边走边说:“每年情人节一过,各派出所和分局甚至市局都要忙活一阵子,有为情打架的,为情自杀的,还有为情杀人的,乌烟瘴气。”
他只是随口吐槽一句,没想到把整个办公室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吓得差点结巴:“我……我说错话了?”
白旭东摆了下手:“没有。”
众人又开始把视线往容昭身上挪,大家多多少少对周烨和容昭之间暧昧不明的关系了解一点,只是没人敢点破。
正在这时,白旭东的电话被接通了。
“喂。”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他的喉咙像是卡了砂石,每发一个音节都很困难。
肖潜在旁边喊道:“周队,你还没起吗,要迟到了,齐局在楼下设关卡了。”
白旭东拧了下眉,对着手机屏幕说道:“你昨天晚上喝酒了?”
“嗯~~,马上就来。”
那道沙哑的声音说完就挂了电话。
容昭垂眸看着眼前的水杯,草莓糖躺在杯底,被温水冲刷之后,浅淡的粉色渐渐漾开,可依然尝不出甜味,甚至有些苦涩。
容昭起身:“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范瑶今天也起晚了,擦好六层眼影奔到市局,在办公室门口差点跟容昭撞上。
范瑶看了看容昭毫无血色的脸,关切道:“容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
“没事。”容昭说完,垂着眉走出了办公室。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悲春伤秋,缅怀他逝去的友情,或者是爱情,他不知道,也分不清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在自己临死之前把七人中剩下的四个找出来,再加上一个幕后策划者。
被他杀死埋在半山上的那个人的尸骨已经在昨晚被发现了,林洪泽虽然谈恋爱的时候蠢,调查其案子来思路清晰得很。
他们或早或晚会根据那具尸骨身上的线索查到他身上,容昭是个警察,再清楚不过警方的办案方式和手段。
容昭推开法医室的门,看见吴昊正顶着黑眼圈坐在电脑前在吃早饭。
“催什么催,别催了,老子给你们忙了一夜了,情人节都没过。”吴昊一听见推门声就炸了,人都没看就开始骂。
他昨天晚上捧着一束亲手折的玫瑰花来到容昭家楼下,人都没见着就被领导一个电话叫过去出现场了。
吴昊抬头看见是容昭,像变脸一样换了副面孔,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昭昭。”
说完拉了张椅子:“来,坐。”
容昭坐下来,看了一眼吴昊的电脑屏幕,上面一大堆法医检测数据,密密麻麻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他随口问道:“你在忙吗?”
“没有,已经忙完了,”吴昊把手上没吃完的煎饼果子扔进垃圾桶里,这种食物太影响他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昨天晚上过得还好吗?”
容昭点了下头:“还行,你呢?”
“不太好,”吴昊抱怨道,“昨晚被拉去现场了,忙了一夜。”
容昭继续问道:“有案子?”
吴昊点了下头:“一具白骨,死了一年了。”
容昭拧了下眉:“一年?”
一般埋于土中的尸体,经过2~3年,软组织变为灰污色,似泥浆状物质,白骨化过程即告完成。如土质干燥,有时需7~8年才成为白骨化。
一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一具尸体变成白骨。他杀了那个人之后,已经过去六年了。
容昭继续说道:“一年怎么会变成白骨,你确定只是死了一年?”
吴昊从桌上的文件夹里拿出来一份尸检报告,指了指上面一堆数值:“死者的确是死了一年,白骨化不是自然形成的,他身上的皮肉是被人一刀一刀割下来的。严格来说,这不能叫白骨化,这叫凌迟。”
容昭听完吴昊的话,又看了看尸检报告上的死者身份,男,二十六岁。
被他杀死的那个人是个中年男人,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
吴昊的尸检报告不会出错,只能说明,昨晚在半山上被发现的尸骨不是他杀死的那具。
就算这样,容昭也并不认为自己对周烨的拒绝是错误的,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或早或晚的差别罢了,结局早就注定了。
吴昊叹了口气,有点于心不忍地说道:“凶手选择一刀一刀凌迟死者,这该是有多大的仇恨啊。我当法医这几年,就没见过这么狠的。”
“一般人,杀了个人都吓得要命,这还能冷静得一刀一刀分尸,凶手要不是心理素质太强大,就是个变态。”
容昭把手上的尸检报告还给吴昊:“死者的身份查到了吗?”
吴昊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DNA检测已经出来了,正准备跟失踪人口数据库进行比对,顺利的话,今天中午十二点前就可以出结果。”
容昭起身:“那你忙吧,我先走吧。”
吴昊叫住容昭:“你过来找我是为什么什么事,还是就想来看看我?”
容昭看着吴昊饱含期待的眼神,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一是打探消息,二是跟吴昊划清楚界限。
吴昊微微笑了一下:“那些纸玫瑰,你拆开看了看?”
“没有,”容昭如实答道,“我来是想跟你说,以后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又道:“我不喜欢男人。”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底气不足。
吴昊是个法医,学过一点心理学,他认真地看着容昭:“你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心虚了。”
容昭抬眸:“我没有心虚。”
吴昊看着眼前人略显憔悴的脸:“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容昭点了下头:“算是吧。”
吴昊从身后的壁橱里拿出来一瓶安神的药递给容昭:“没有副作用,觉得心绪不宁的时候可以吃一颗。”
容昭没接:“不用了谢谢。”
“你不用这样急着跟我划清界限,”吴昊拍了下容昭的肩膀,真诚地说道,“你应该多了解一下我,我比周贱人优秀多了。”
“对了,昨天晚上周贱人给我打电话,约我出去喝酒,我当时在出现场,没理他,后来再打他电话就打不通了,”吴昊继续说道,“他跟你联系了吗?”
容昭撩开吴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
吴昊挺高兴,一下把周烨的安危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么说,你们没在一起过情人节,那可太好了。”
“中午一块出去吃吗,门口新开了一家烤鱼店,还有好喝的珍珠奶茶。”
容昭偏过脸,看着旁边桌上放着的一束玫瑰花,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脑海深处响起,像在他的耳边低语。
“你要记住,这是一个玫瑰味的吻。以后见到闻到关于玫瑰花的任何,都要想到我。”
这是周烨给他下的咒,是他对他的惩罚。
咒语应验,从此以后,他永远活在他的心里,像一朵终生开不败的玫瑰花。
容昭从电梯里下来,抬眸看见走在自己前面的人,是周烨。他微微垂着头,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走得很慢。
依旧是熟悉的那身衣服,白衬衫,黑裤子,黑色制式皮鞋。
整个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中间相隔的距离并不长,却又像隔着整整一片汪洋大海,一个无法后退,一个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周烨回过头看了容昭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了。
容昭看了看周烨的脸色。
他的胡子没有刮,眼里冒着红血丝,也不说话,完全没有平常意气风发活泼开朗的样子,也再不会笑着叫他容容。
他太.安静了,静得可怕。
这种感觉让容昭感到窒息,像自己拿着一把刀亲手把他杀死了一样。
周烨一走进办公室,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上的工作,抬头看着他。
范瑶忍不住举了下手:“周队,您还好吗?”
“挺好的,肖潜帮我写个迟早检讨,”周烨一边往里面的小办公室走,一边继续说道:“一会交给齐局。”
说完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
曹璐璐在市局大门口被门卫刘叔拦住了:“怎么又是你?”
曹璐璐今天的打扮很低调,穿着一件灰色的T,浅蓝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帆布鞋,没化妆,简单地扎了个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