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寺恒也不争,只看着他们班挤在观景台朝外看奇山怪石的同学咧嘴笑了下:“那你还问个锤,老张就是带钟老师找医生去了呗。”
房路就不一样了,他是个鸡贼的,但讲话也讲求证据,掏出手机便道:“要怪就怪老张忘了他给的宝藏app定位有多精准,让我来品品这个医生是在哪个诗情画意的角落蹲着等他们。”
王寺恒一愣,当场就是一声“操”,差点没乐死。
对啊,老张能拿这个app盯他们,那他们也能拿这个app反窥回去啊。
钟亦就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人抱着自己穿林走山,揶揄道:“这医生住的地方真是有点不好找哦Candy?”
张行止正想说话就被钟亦最后那声唤咽回去了,无奈道:“换一个吧,叫‘阿也’都行。”
“名字取来不就是拿来叫的吗。”钟亦一点不理睬他的服软,“这么可爱的名字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间歇性嘴笨的张行止顿时闭麦了,昨天晚上惹人不高兴理还亏着,就闷着脑袋带人往自己计划好的地方去。
钟亦从第一天进云县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难怪老太太喜欢住在这里,空气质量确实没的说,眼睛随便打外一看就是绿,舒服。
反正自从这人从水泥路上下来,钟亦就再没见他走过什么正道了。
刚开始的小路还算平缓,越到后面越艰难,其实钟亦私心里都不觉得这叫路,但张行止的速度丝毫不减,又是绕石头,又是跳土坡的,后面连着好几个又长又陡的下坡看的钟亦下意识就收紧自己锢在他脖颈上的胳膊,张行止抱着自己一个大活人却走的又快又稳,眼睛都没多眨一下,总结下来就是哪里不好走走哪里,钟亦不会承认自己有好几次都差点叫出声。
他体重就是再轻也比那些摄像器材重,但张行止抱着他的胳膊很稳,减震除颤的性能没的说,钟亦感觉自己这会儿要是把眼睛闭上,估计只会以为张行止是单纯在走某个稍微坎坷了一点的下坡路。
他现在也算是切身感受了一把他们Candy的专业素养了,一路风驰电掣是真的猛。以为自己只是坐了趟原始过山车上的钟亦,又哪能想到接下来还有跳楼机这种项目呢。
看着眼前陡然从长坡变成断壁的路,钟亦整个人都傻了,这一眼望下去少说得有六七米,底下还都是一堆碎石,连个方便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甚至还是一个小土坡,再才是一小段平整的泥地,周边树荫葱郁,枝叶全都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一点看不清更前面的路。
钟亦的太阳穴又开始疼了,嗓音艰涩道:“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要跳……”
“看来已经准备好了。”说完,张行止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给钟亦,脚下一个轻盈的踮起前推就下去了,连上跃俯冲都不需要,就连刚刚那个停顿都是留给钟亦的。
看似短短几米的距离,钟亦依旧被失重感折磨的胸口直发闷,恨不得把一秒的时间过成一整天,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落地时,张行止脚底砸到土坡上的声音很小,几个错步便借着俯冲的力道顺着陡坡向下,然后在那截平路上嘎然而止,钟亦感觉那些叶子几乎就贴在他脸上,冰冰凉凉的,还有点痒。
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出张行止说话时胸腔的震颤:“你猜我们爬的这座山海拔多少。”
钟亦脑子都是木的,明显还没缓过神:“多少……”
“1356米。”话音间,除了张行止微微起伏的胸膛,其他一点看不出刚刚做过什么激烈运动,道,“去掉休息时间,我们爬了四个半小时。”
他们九点从大巴车上修整好下来,中午吃饭原地休息了一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两点半。
钟亦没明白张行止突然之间说这个是要做什么,嘴里呐呐应着,和张行止那双近在咫尺的深眸对视时,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吸进去。
张行止:“你猜我们现在海拔多少。”
钟亦下意识便动了动喉结,哑然道:“……多少。”
张行止:“1113米。”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钟亦一双凤眸也鲜少地瞪圆了。
张行止就看着他,继续用自己平缓的嗓音陈述事实:“加上在水泥路上走的时间,我们下来用了十分钟不到。”
钟亦:“!”
直面这样精准的数据对比,钟亦彻底震撼了,他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傻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抱着自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男人。
然后听到他对自己说:“把树叶撩开。”
“树叶……吗?”说话的同时,钟亦手上下意识就照办了。
但等他扭头顺着自己撩开的枝叶向外看,才第一眼,讲话从不带脏的钟老师就破天荒的骂了一嗓子“操”,要不是张行止抱他抱的够紧,他一点不怀疑自己能从张行止怀里吓得蹦出去。
看清身下空无一物的万丈悬崖,就是钟亦那颗向来强大的心脏也直接停跳了,搂在张行止脖子上的胳膊差点没把人勒死,在他怀里立时僵成了秤砣。
要早知道一片枝杈之隔外面就是断崖,钟亦刚刚说什么都不可能在这里跟张行止讨论那么久的什么鬼海拔。
钟亦当时就崩溃了,脑袋紧紧地埋到张行止后颈处,不带脏已经不足以描述他的心情了:“张行止我操你妈,快把老子放下来!”
同一时间,远在海拔相隔两百多米、左道山山顶的房路,也正对着爬到他脑袋上企图摘果子的李江吼:“李江我操你妈,快从老子身上下来!”
结果李江不仅没下来,还黏在他肩膀上道:“你都害我快挂科了,借我垫一下怎么了,不过路啊,你真的没听到钟老师的声音吗?”
“老子都要被你压耳鸣了,还听得到个毛啊!”房路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答应这个孙子骑他脑袋上。
李江昂着脑袋接信号接收的很认真:“但我真的觉得我听到了,钟老师先是骂了一声‘操’,然后又骂了一声‘操你妈’。”
房路:“…………”
房路扶着树人都要废了:“操你清醒一点!这都是老子骂你的!李江我操你妈,听见了吗,快给你爹滚下来!!!”
第65章
张行止的脚尖距断崖只有一掌宽的距离,钟亦抱着他骂归骂,实际却是连力都不敢随便使,就生怕张行止一个没站稳,把他们两个人全晃下去了。
张行止顺从转身把钟亦放下,钟亦脚崴了不能乱动,只能颤颤巍巍地扶在他胳膊上,看着张行止背后那些重新合拢的枝杈还有些后怕,一颗心脏狂跳不止。
原本这人抱着自己过来的路上钟亦就猜到了,他上午让左师傅改道提前来左道山,多半是从那个时候就计划好要找个景色好点的地方,给自己说两句服软的话消消昨天晚上的气,但钟亦是真没想通这人道歉就道歉,现在这么吓唬他算是怎么回事,刚刚那一眼下去真实够他记一辈子。
钟亦揉着胸口便瞪道:“你好歹给我打点预防针啊……”
但也不知道张行止是哪来的自信,眼下见他生气竟然还敢笑,问他:“刺激吗?”
“哈?”钟亦现在就感觉要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就是张行止疯了。
哪想到这人紧跟着一波直球就过来了:“还生我气吗?”
钟亦:“?”
你阿奶就是这么教你哄人的?钟亦这回是真的希望把张行止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了。
结果张行止见他这样,却像是得到了答案一样,低头看向他微微点在地上的脚踝问:“不扶我站得稳吗?”
说实话,钟亦已经彻底摸不准张行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眼下听到这人问,他下意识就答了:“站得稳。”
“确定?”张行止说着还朝他腿上暗示了一眼。
钟亦瞬间会意,顿时就恼了,盯着张行止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我确定,我没腿软。”
“好,等我一下。”说完张行止就放开人窜到旁边的树丛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再回来时,手里搬着一块表面还算平整的石头放到钟亦脚边,体积不大不小正好够钟亦一个人坐,安置完人,自己便径直在石头边蹲了下来。
钟亦正想问他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就在一个抬头后被眼前忽然开阔的光景惊着了。
先前站着的时候光顾着平复心跳去了,现在矮身坐下才发现,原来那些茂密的枝杈只挡住了上面,现在他这个高度正正好能直接看到断崖外面,那些形态各异的高耸山峰一览无余,只一眼,钟亦就看出了玄机。
“这两座就是……你先前路上给他们说的情人峰吗?”钟亦错愕地看着眼前两座一高一矮挨在一起,只有顶端一小段由山上枝蔓相连、神似情人接吻的山峰。
“嗯。”张行止抬手就朝边上几座山峰指了过去,“那边是童子峰,最后面是乌纱峰,情人峰和童子峰挨得近,云县有新婚夫妻第二天一起爬左道山求子的风俗。”
张行止每指一座,钟亦就顺着看过去一座,错落有致摆在跟前的几座山竟是正正好全都正面朝他们,看的很清楚。
童子峰像是一个圆滚滚的小孩坐在地上的样子,至于乌纱峰,钟亦最开始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两个字,但这会儿一看就明白了,山顶那一部分山形和树丛就像是一顶乌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