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情人 (我饲养的小动物/魏丛良)

　　他不要这样，他还想要退路可走。
　　第二天晚上，他们是在机场碰面。陆昭怕有人认出他，早早就进去了。
　　孟郊雪也只好跟着一块到里面等着。他前段时间去国外做了个手术，脑袋上开了个口子，车祸后的淤血取出，休息没多久就回国了。脑袋闷闷的疼，孟郊雪靠在沙发里昏昏沉沉，陆昭见他这样，便问：“其实你不用跟来，陆喻他不会喜欢他那个朋友的。”
　　孟郊雪半阖这眼，后背弯着，手抱在胳膊上，脸有些白，轻声问：“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变心？”
　　“他是我弟，我当然了解他。”
　　孟郊雪嗤笑一声，懒懒散散歪进沙发里，看着陆昭，慢吞吞道：“你可不了解他。”
　　陆昭沉默，千锤百炼的表情管控有些破碎，他自嘲地笑了笑，而后问：“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上小喻的？”
　　孟郊雪掀开眼，候机室内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他换了个姿势靠着，想了想说：“在他叫我别来再找他的时候。我在他家楼下站了一夜，怎么也想不通，我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他。毕竟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现在要去喜欢你弟弟，就觉得有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陆昭认认真真听着，末了，压低声音道：“喜欢这种事还是别去多想，考虑多了，就容易错过。”
　　孟郊雪有些乐了，他盯着陆昭，打量了几番问：“你真帮我追你弟啊？”
　　“能怎么办呢？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陆昭叹了口气，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灯，光洒在他的眼里，他笑了笑说：“我想让他开心一些，如果你能让他幸福，我就支持你。”
　　孟郊雪不吭声了，他觉得自己就跟什么话本里的反派似的，横插一脚，拆了这对兄弟的美好。
　　“孟郊雪，我帮你这一次，你要是让他受伤了，我……”
　　陆昭的话说到一半，被孟郊雪打断，对方站了起来，漂亮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他说：“陆昭，我是认真的，我稀里糊涂喜欢了你十年，这一次，我不想再糊涂下去了。”
　　孟郊雪的话刚说完，门被推开，陆喻和陈牧走了进来。
　　行李刚托运了，陆喻穿了件浅棕色的毛衣，背着一个黑色的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边耳朵里塞着一个耳机。陈牧跟在他身后进来，向陆昭点了点头，又看向孟郊雪，孟郊雪盯着他左边耳朵里的一只耳机，脸色不是非常好看。
　　陆喻到了里面，摘下耳机还给陈牧，脸上是淡淡笑意，“这首歌还挺好听的。”
　　陈牧说：“还有几首也都不错，我把歌单发给你。”
　　“好啊。”陆喻点头，他看着心情不错，找了个空位坐下，朝陈牧招招手，“到这边来坐。”
　　陈牧刚坐下，孟郊雪便拔腿往外走，陆昭问他：“你去哪？”
　　孟郊雪今天穿的很休闲，黑色的运动外套，手插在口袋里，声音平平，“里面空气闷，出去晃晃。”
　　陆喻看向孟郊雪，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快登机的时候，孟郊雪才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有些急，候机室的门“咣”一声合上，陆喻起身，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孟郊雪走在他身边，靠得很近，他嗅到孟郊雪身上的香水味，很淡的男士香水。
　　“有事吗？”
　　他这么问着，一个小盒子塞进他的手里，他听到孟郊雪说：“这耳机给你。”
　　陆喻哑然，嘴唇微动，抬头看去时，孟郊雪已经扭身离开了。
　　陆喻和陈牧本来是经济舱，等登记的时候，接待的空姐带着他们去往了头等舱那边，说是孟先生已经给他们升过舱了。
　　陈牧反应过来，有些尴尬，问陆喻，“这升舱得多少钱？我把钱转你，你再给他吧。”
　　陆喻摇头，他们跟在空姐后进去，孟郊雪已经坐下，身上盖了一条小毯子，皱着眉，脸上露出疲倦。陆喻多看了他两眼，从他身侧经过，坐在他身后的位置。陈牧则在陆喻左边坐下，陆喻有些心神不宁，迟钝了数秒后，才想到陈牧，压着嗓子对他说道：“没关系的，你别在意。”
　　舷窗外的夜色和以往看到的夜晚不同，飞机起飞，灯火在夜色里支离破碎成了一个个渺小的光点，夜空里像是漂浮了无数只很小很小的萤火虫，拼命地飞，却飞不到眼前来。
　　陆喻看了良久，收回视线，就见前面的人动了动，下一秒，一只小小的纸飞机丢到了他的怀里。是用这的宣传单折的，小公主的手工课一定很不好，歪七扭八，看着很奇怪。他拿着那只纸飞机，仰头看去，孟郊雪扭头，侧脸半靠在椅背上，红着耳朵说：“打开看看。”
　　陆喻莫名，迟疑问：“看什么？”
　　孟郊雪说：“我的歌单。”
　　陆喻愣了愣，还想问，孟郊雪已经坐了回去，拽起毯子蒙在自己头上。陆喻呆了许久，抓着手里的纸飞机，慢慢把纸打开。
　　不算潦草的字迹铺满了一整面的空白，一行接着一行，孟郊雪似乎能把自己能想到的歌名都给写了下来，而后笼统冠名为他的歌单。
　　陆喻长吁一口气，用那张皱巴巴的纸，按住自己的心。


第35章 对不起
　　二月份的马里布气候微冷，从机场出来，孟郊雪狠狠打了个哆嗦。他身体还没好全，在飞机上又是睡不着的，熬了那么久，整个人都晕晕的。
　　陆昭叫了车，司机帮他们把行李放到后备箱里，孟郊雪抱着手臂，缩着肩膀先进去了。他的确是不太舒服，坐到最后边，整个人蜷在窗边，头埋在臂弯里，看不见脸。
　　陆喻把自己的包一起放在了后面，他的行李不多，自己放好后，绕过车尾走到车门前，探头进去，便看到孟郊雪窝在角落。他顿了顿，陈牧在他身后，疑惑道：“怎么了？”
　　陆喻摇头，“没什么。”他说着，抬腿上车，半弯着腰，坐在了孟郊雪身旁。
　　他们靠近了。
　　在他坐下后，陈牧便紧挨着他落座，陆喻不自觉地往一边挪，给陈牧腾出多一些的位置。孟郊雪被挤到，歪在角落里，后脑勺靠在玻璃上，掀开眼皮，懒洋洋瞥了一眼，叫出陆喻的名字。
　　陆喻回头，正好撞进孟郊雪的视线里，他睫毛巨颤，又是后退，眼看着要倒在陈牧身上，孟郊雪伸手抓住他。
　　细瘦的胳膊被攥住，轻轻松松一拽，摔进了一个怀里，孟郊雪的怀里。
　　孟郊雪朝他凑近，柔软的嘴唇几乎是压在他的耳边。陆喻缩着脖子，感觉到一小撮热气钻入自己的耳朵里，还有那一声“陆陆”。
　　很轻很轻很轻，只是一声呢喃，像是在说什么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可这对于陆喻来说，却已经不是甜蜜了，他僵着身体，只觉得羞耻到无地自容。
　　“放开我。”陆喻嘴唇微动，挤出三个字。
　　孟郊雪抓着他本不想松开，可看到他的表情，心里一怵，缓缓放开了攥着他的手。
　　舌尖抵在上颚，纠缠犹豫，就听陆喻对他说：“别叫我这个名字。”
　　那是十八岁的孟郊雪才能叫的名字。
　　陆昭坐进副驾驶，回头看了眼陆喻，目光转向陈牧问：“我听陆喻说，你到这还有事要办，要去哪，我们先送你过去。”
　　陈牧报了一个地方，离这边不算远，陆昭点点头，和司机沟通后，车子行驶。
　　道路宽阔，天空碧蓝，云压得很低，现在是傍晚，晚霞粉橘。车在万道霞光里穿梭，陆喻能够感觉到落入车厢内的余晖，他用余光去看，瞥见了孟郊雪落寞的侧影。
　　陆喻心神不宁，低下头去。
　　车在一个街区停下，陈牧指了指开在路口街面的商铺，对陆喻说：“那是我姑姑开的店，我之后打算到这边留学，所以他们让我假期过来提前适应环境。”
　　陆喻点点头，“挺好的，那你不是明年就要走了。”
　　陈牧感叹了一声，“是啊，留学这个想法一早就有了，我天天盼着这一天，没想到快要走的时候，交到了你这么个好朋友，我都不舍得了。”
　　孟郊雪阖着眼倚在窗边，听到他们的对话，懒洋洋睁开一只眼，瞥过去，嘴角扯开一个弧度。
　　陈牧下车后，后边的空间宽裕了不少，陆喻坐在另外一边，和孟郊雪的距离拉开了。
　　他本来是自己有订酒店的，但和陆昭他们一起出来，住的地方就不用担心了。
　　陆昭让司机把车开到了海边酒店，天色已经暗下，但海浪还抓着最后一抹颜色。陆喻从车上下来，站在海边看了好几眼，终究还是没忍住，拿出了相机。
　　机器抓住了这一刻的美好，如果不删除，就能够永远保存下来。不像人，还会忘记。
　　他想到自己陪十八岁的孟郊雪去看过的两次海，心里泛起绵绵的酸涩，好像是有很多根细小的针在扎他，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疼了，就觉得很难受，不痛快。
　　浪潮往沙滩上推，陆喻后退几步，转身时，就看到孟郊雪站在沙滩外，皱着眉，盯着脚下的沙粒，好像是在估量着这片看着没那么脏的沙滩，值不值得他踩下去，弄脏自己的鞋。
　　就像之前一样，陆喻笑了，依然是觉得他好可爱。孟郊雪的人生里一定没受过伤，所以一粒沙子都能让他烦恼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