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并非是云骑不想回答,只是什么方术什么蜜丸根基,都是她迫于无奈编造出来糊弄苏竞云的。移位换宫*以血为引,以活人为鼎炉,当日方胜兰重伤回宫,众人束手无策,云骑从方胜兰口中好不容易挖出几句心法口诀,后翻遍医书典籍企图寻其他替代物,最终以失败告终。
为了以免冥先生和苏竞云起疑,云骑特意太医将苏竞云的血炼入蜜丸,又故意说这几句心法口诀来自上古医书里养生为主的“静功”,苏竞云曾修炼移位换宫*,只是走火入魔后被方胜兰封入丹田,再无此记忆。云骑当然知道拿到全本秘籍对症下药是最佳,可目前为了瞒住二人,也只有如此。
如此一来,两人偷偷摸摸,趁冥先生昏迷之时,替他疗伤。七日后,冥先生略有恢复,苏竞云就又去太医院取了一次血。连续失血让她在运功时体力不支,险些内力积滞,铸成大错。
云骑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苏竞云,苏靖宇脸色惨白,汗流如注。云骑说:“若你觉得不适,可以停下,等你身体恢复,再继续。”
苏竞云却执意要救冥先生,等冥先生悠悠转醒,自己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又过了七日,冥先生行动如初,他下了床,在窗边坐下,看了看外面,已是一片漆黑。这半个月来,他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今日起身,突然觉得身体轻便了不少,经脉也稍有通络。他觉得有些奇怪,但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目前离大限时日无多,恐怕这下,是应了那句回光返照。
他撑着头,盯着远处一间屋子瞧了许久,看那屋子的烛火久未熄灭,哑着嗓子叫了门外的影卫。
“冥先生。”
冥先生问:“我昏睡的这几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影卫说:“没什么大事,街上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有些打架闹事的,六扇门就来请苏捕快去帮忙巡了两天街。宫里紧锣密鼓准备太后的大寿,云骑大人忙里忙外,每日都会抽空过来看先生您。”
冥先生问:“那皇上那边呢?有没有问起过我?”
影卫说:“云骑大人都有吩咐,外人并不知晓您最近的情况,皇上那边,听说太后要为皇上选妃,皇上一时半会儿还脱不了身。”
冥先生松了口气:“这样再好不过。我昏迷之前让你去各大赌坊,有没有看见龙官的影子?”
影卫说:“有,龙官到处在找您和苏捕快。”
冥先生点点头,让影卫拿了笔墨过来,她写了封信,密封好,漆上火漆,交给影卫:“你把这封信交由京郊富远马场,说我过三日后来。”
影卫接过信一看,上面正是镇北府的印章,知道这事非同小可,连忙道:“属下这就去办。”
冥先生看到影卫出了门,转头又看那间熟悉的屋子。此时,屋里已经熄了烛火,料想苏竞云是睡了。冥先生心思悠悠,披着外衣,撑头看窗外,只觉柔肠百转,情思翻腾。
他总觉得苏竞云最近有些不对劲……以前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多是崇敬,而现在,崇敬之余,又多了些怜惜。
难道是她发现了?
冥先生想起那天在龙官床上肌肤相亲,虽只有短短一刻,却让人沉溺……冥先生脸一阵发烧,他拿过桌上的茶杯来来回回把玩,冰凉的陶瓷紧贴着手心,这才让脸上的热度消下去两分。
若是被她发现了,要换回女装吗?冥先生心生犹豫,茶杯在手心里来回滚动,他的心,也起起伏伏。他心思一波动,各种情绪凝结于心,突然胸口一闷,一低头,呕出一口血来。
冥先生怔怔地看了那血,方才的念头瞬间消失,他颤抖着手,掏出手帕,一点点擦去桌上的血迹,心里那点小小的希望,也一点点消失。
“你怎么了?”
第二天和苏竞云一见面,冥先生就发现了苏竞云的不对劲。苏竞云精神差了很多,也瘦了些。
“最近去巡街,太累了……您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冥先生说:“还行。”
他本准备今天和苏竞云一起去会会龙官,看到苏竞云的模样,就不忍心让她去了,把她留在神侯府里,自己去了赌坊转悠。
不出意外,在城中一家赌馆里遇到了龙官,龙官一看到冥先生,眼神顿时亮了,冥先生却如看到猫的耗子一般,拔腿就跑。
“你这老头儿,怎么跑得这么快!”
龙官追得气喘吁吁,这才把冥先生追上,冥先生却有些害怕似得,不敢抬头:“你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人?你孙女呢?”
“她她她……没来。”
“你怎么全身在抖?”龙官一想,突然明白冥先生害怕的原因。
“你是怕那天那个老女人?哈,难怪到处找你找不到,你是在故意躲着我……”龙官拍了拍冥先生的肩,“你放心,你孙女挺机灵的,老女人什么都没发现,后来去追人,也就忘了你们祖孙两了,不过,你写的那张纸,拿走是什么意思?怕我赚了银子,不认账?”
“我,我我我……”
龙官说:“算了,不说了。老头儿,倒是你愿不愿意和我去马场?我看郊外就有一家,你要是愿意,我拿着那豢龙术,咱们去试试运气,你的赌术加我的豢龙术,绝对大杀四方。”
冥先生还是低头不说话,龙官见状,从怀里掏了几锭银子出来,塞在冥先生手里:“我不是个小气的人,老头儿,你愿意和我去,咱两五五分,怎么样?”
龙官好说歹说,才劝动了冥先生,两人约好了时间,龙官就又一头扎进了赌坊。等龙官走远,冥先生抬起头来,露出得意的微笑——
大鱼上钩了。
然而,微笑突然停留在冥先生嘴角。他猛地向后靠住墙,大口的喘着气,一种急切的渴求,从心里蔓延开来,肺部不断痉挛着,似要抽干身体里所有的血液。
难道,就要死了?
冥先生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参片,含了一片在嘴里。他靠着墙角,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平息全身的躁动,向神侯府走去。
第二天和龙官有约,苏竞云说什么也要一起同行。冥先生见苏竞云脸色好些,加上自己昨日实在危险,便同意了一起去。
马场老板也算个红顶商人,为京中大商贾和一些官员家里提供马匹。后来做大了,又开了钱庄布庄赌馆,前些年把赌馆开到马场,银子更是滚雪球一般进了腰包。
两人在马场门口见到了龙官,周围车马围得水泄不通,龙官咋舌:“好大的阵势!”
冥先生心里笑笑,久赌必输,进这大门可不是人,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两人没有去赌馆,而是径直去了马场。这里的马场也是买筹码,筹码是做了标记的竹签,买的时候也是要登记的。跑马时,赛场前就会有数个大竹筒,赌客买哪匹马,就把筹码扔在里面。筹码以一两为计,大额会有百两之多,热门的马总是竹筒爆满,十多个精壮家丁围在竹筒边,以防有人暗中动作。另有十架大鼓立在赛场周围,赌局一开,鼓声震天,让人血脉喷张,心跳加速,手里的筹码也不知不觉扔了出去。
周围议论的,吵架的,不绝于耳,苏竞云被吵得头晕目眩,问龙官:“这里这么吵,你这豢龙术确定有用?”
龙官瞪眼:“你这丫头,还怀疑我不成?”
冥先生被吵得也有些胸闷:“龙官大人,我们得寻个清净的地方,仔细琢磨,您看如何?”
周围人挤人,龙官矮小,也看不清赛场情况:“你说的有理,我们去寻个茶座。”
龙官召过小二,买了个茶座,小二带着几人去了茶座,这一坐下来,赛场的情况,便一目了然了。
苏竞云瞠目结舌,看着赛场上十多匹马:“这么多马?你怎么知道,使唤的是哪匹马?”
龙官说:“你这丫头真是忒多嘴!豢龙术精绝之处便是在此。牲畜有灵性高低,有灵性的自然能知我所意。”
苏竞云问:“如何知这马是不是有灵性?”
龙官说:“看,有匹马甩尾。”
龙官凝神,嘴唇一碰,苏竞云立刻感觉到一股细小的气息,她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就见场上有匹马,不耐烦的甩了甩尾巴。
苏竞云一拍桌子:“妙极!我还没见过这样奇妙的功夫!”
她有些激动,一拍桌子,茶杯倒了下来,泼了她一手。
“怎么搞的?”冥先生怕她被烫到,连忙去帮她手上情况如何。还没碰到苏竞云手腕,就见苏竞云慌慌张张的扯着袖子遮住手腕。
“我没事儿,没事儿。”
第三十五章 愿者上钩
冥先生狐疑的问:“真没事?”
苏竞云说:“我粗皮糙肉的,真没事。”
这时,赌局也已先开了一场,冥先生也就不再多问,专心看场上的情况。场上十匹骏马一字排开,气势汹汹,周围鼓声震天,冥先生说:“若是我来相马,甲字马和戊字马是最好的,平常人相马多在皮肉,我却相骨。甲字马头骨棱角分明,龙头高昂,虽然偏瘦,但精神气具足,戊字马皮毛杂乱,但腹下广平,四蹄硬如玄铁,这两匹马都是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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