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可清无奈地笑出了清晨第一声,“这人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喜欢留纸条……”
他随手把纸条揉成一小团,正要扔进垃圾桶里,手却在伸出去的那一瞬顿住了。
竟然有点不舍得。
迟疑了半晌,牛可清把这没用的废纸条捋平,整整齐齐地叠好,收进了旁边的抽屉里,就像小男孩在收藏一封珍贵情书那样。
然而他在合上抽屉的一刻,又怔愣片刻:这是在干什么蠢事?如果被古伊弗宁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他。
用心的人总会被无心的人笑话太较真。
“我真的……”牛可清再次将抽屉拉开,拿出那张前一秒刚放进去的小纸条,嘴里喃喃道:“太傻了......”
对于古伊弗宁,他心里明明是了解的——
那位古美人就是一情场浪子,并且懂得及时抽身。不动感情不留后患,就是这种人杜绝一切麻烦的根本手段。
他温柔幽默,极具绅士风度,懂得花言巧语……这些展露出来的发光点,都不过是他用来诱惑人心的手段而已。
哪怕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古伊弗宁对待陪在枕边的床伴也是极周到的,表面功夫很足,每次都极力地扮演好一个温柔体贴的角色。
可事后呢,人去无影。
有些初初出来玩的孩子没见过多少人心,会天真地误把这种演出来的“体贴”当成是“真爱”,心存侥幸,以为自己会是这位古先生后半生的唯一。
每每此时,古伊弗宁总是用最性感的嗓音说着最性冷淡的话:“到此为止吧,我们。”
动了心的雀儿们悲哀地安慰自己:起码,床上那块陷下去的地方,是他昨夜的温情曾经存留过的痕迹。
但牛可清跟那些天真的人不一样,他在这圈子里混多了,对古伊弗宁这种人有着清醒的认知,所以他早就警告自己别沉迷,别动心。
对啊,游戏规则早就摆在那儿:尽量享受自己能拥有的,对别人不要怀有丁点希望。
他牛可清从来就不是矫情的人,更不是会患得患失、伤春悲秋的雀儿。
——大概是想通了这点,他将手里的纸条一点一点地撕碎,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纸碎洋洋洒洒,纷落在垃圾桶里。牛可清也不多看一眼,只偏过头去,注视着床上那个多出来的枕头,淡淡地说了声“早。”
男人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将窗帘从中央向两侧拉开,灿烂的阳光瞬间铺满整个房间,将每个角落都照得亮堂堂。
清晨这才如期到来。
“天气不错,”他懒洋洋地扭了扭酸痛的腰,考虑着要不要去买些老年人专用的膏药贴上。
洗了个干净的澡,穿上白衬衣黑西裤,打好高级的名牌领带,牛可清自我粉饰成以往那副随性的样子,洒脱又体面地去上班了。
哪怕只是假象。
第32章 怕我喜欢上你?
“某些一,凭借盲目的自信和无人可敌的榆木脑袋,在作死的路上撒丫子狂奔,势不可挡。”
——小修罗
中午时分,肛肠科的各位医生护士们劳累一上午,肚子饿得一个比一个扁,“咕噜咕噜”的交响乐响彻整个科室。
古伊弗宁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资料,梁主任走过来,问他,“古医生,大家伙儿要叫外卖,你和我们一起吗?”
“好,”古伊弗宁点点头,边写字边说:“你们想点什么,我都可以。”
“我们打算试试那家新开的煲仔饭,有几种选择,你看你想吃什么,”梁主任折着手指给他数菜单:“呐,有叉烧窝蛋饭,洋葱牛肉饭、冬菇鸡——”
还没等梁主任说完,古伊弗宁就很快地选了:“牛肉饭吧。”
“哦,”梁主任在便利条上记下,忽然觉得奇怪:“诶,你不是不怎么吃牛肉的吗?”
古伊弗宁手上的笔尖一顿,抬起头来笑笑:“口味变了,最近挺爱吃的。”
人总是善变的。
旁边那小护士听见了,俏皮地添了句嘴:“牛牛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牛牛~”
梁主任起了满身鸡皮疙瘩,纳闷现在的小年轻怎么都不好好说话?
没想到,一向在同事面前挺高冷的古医生竟也开起了玩笑,像是在自说自话:“牛牛这么可爱,就该让人吃干抹净。”
楼上口腔科的牛医生脊背生寒,毫无由来地打了个喷嚏。
*
古伊弗宁和牛可清维持这段关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就像一对最佳拍档,他们是最了解彼此身体的人。
知道对方的敏.感点在哪里,知道对方的触发点在哪里,知道该如何调动对方的欲望,知道该如何配合对方的节奏,于是每次都能获得最激烈和最新鲜的体验。
潜移默化中,他们之间变得不一样了——
彼此来往“日”渐密切,私生活不再完全隔绝开来。因为同住一片小区,工作地点也一样,为了图方便,两人偶尔会结伴上下班,轮流给对方当司机。
对方的脸会更频繁地进入到自己的思维中,占据越来越多的脑容量,比方说放空发呆的时候,很容易会联想到某人高潮时润红的脸。
二人之间的化学反应愈发强烈,偶尔遇见,会低声暧昧地问一声“今晚?”不经意间对视一眼,会立马觉得浑身发热,多看几眼更是抵得上神交。
诸如此类,都是极为微妙的变化,大则如烟花绽开,小则如迸溅的火星。
从前,古伊弗宁并不喜欢别人入侵他的生活,那会引起他的警戒和不安。但牛可清的闯入却显得那么自然,似乎给他带来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从起初的抵触到渐渐的习惯,古伊弗宁开始迷恋这种新鲜的瞬间,这令他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有了些鲜明的色彩。
心跳时而加速,皮肤时而发烫,嘴角时而微扬。重要的是......
时而生出一些渴望。
不是身体上的渴望,而是想见面的渴望,想令对方从属于他的渴望。但这种期待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不确定。
对于这种未知、陌生的感觉,古伊弗宁变得迷茫起来,隐隐觉得......那是他不了解,也把握不来的东西。
但他很明确一件事,那就是:这些奇异的感觉都是牛可清引起的。
不过无所谓,懂得权衡轻重的古医生心里有把秤砣,随时掂量一切,他“明智”地称出这些感觉是无需在乎的东西,所以根本就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他很满意现在这种状态,喜欢双方在情事上的契合,更喜欢对方跟他一样,是个既识相又聪明的人。
“牛医生,你是我遇见过最知情识趣的床伴,”他给了对方一句很真实的评价。
牛可清知道这个“知情识趣”是什么意思——
从不干涉对方的私事,也不越距踩界,本本分分地履行着一个床伴应尽的义务。
“懂事的孩子没糖吃,”牛可清有点悲哀地说,“知情识趣的人总是讨不着好。”
古伊弗宁隐隐察觉对方的话里藏着些什么,却又摸不透,最后还是插科打诨地混过去了:“你在我身上讨的好处还不够多吗?我没满足你?”
“嗯,没满足。”
“那今晚你别哭。”
他们的“满足”有着各自的意思,一个祈求情感的反馈,一个只看见肉.欲上的渴求。
简直鸡同鸭讲。
牛可清不否定这段关系给他带来的愉悦,却又担心自己沦丧在这种愉悦之中,并且苛求更多不该觊觎的东西——
感情。
处在这样一种矛盾之中,牛可清日渐纠结,他企图将自己从这段关系中抽离出来,即使无法逃离对方,至少也拉开一点距离,冷却冷却。
于是最近,他尝试着减少与古伊弗宁接触,尽量避免与对方产生除上床以外的接触,以此捍卫自己的心不被动摇。
然而,他的态度才稍稍变化了一点,古伊弗宁便立刻感觉到了这种疏离,并做起了严刑逼供:“牛医生,你最近怎么好像总躲着我?”
“躲着你?我哪有,”牛可清做贼心虚,连说话的音量都提高了几分:“我们约的频率并没有减少。”
见他这副不对劲的样子,古伊弗宁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错,愈发咄咄逼人:“我是说平时,在医院里,你见到我就绕路走,这么明显地躲我,是因为什么?”
“你的安全意识不够。”牛可清意味不明地讲。
古伊弗宁一愣,对他的话不能苟同:“没有吧?我每次都戴套。”
他侧头看了看,床边的垃圾桶里不刚扔进好几个么?
“我说的是彼此保持安全距离的意识,”牛可清眼神躲闪着,“毕竟你我同一所医院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过分尴尬。”
这话听着挺客气,意思也不难懂,就是甭管咱俩床上多密不可分,下了床就得保持距离,不然很容易出事儿。
“噢~”古伊弗宁明白他的意思了,指关节揩揩下巴,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将对方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
牛可清被他看得不自在,捻起被角盖住身子,语气里带有几分烦躁:“看什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