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先久)

　　“我撞了他。”简桀说。
　　“看见没？你在嚣张一个试试。”梁齐跟班两手抱在胸前，得意忘形的说道：“撞老子就得道歉。”
　　林笑天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想和不讲道理的说歪理，只能忍气吞声狠狠剐了梁齐跟班一眼。
　　“走。”林笑天头也不回。
　　“记住了！老子叫苗正楠！”苗正楠一边说着，一遍拿手指在简桀胳膊上戳了几下：“别以为这事儿就完了。”
　　简桀沉默，无视苗正楠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跟上了林笑天的脚步。
　　——
　　林笑天一副吃鳖样，耳朵里冒着气像只烧红的茶壶：“这他妈谁家孙子这么没教养！”
　　看着飙脏话的林笑天，简桀安静的等在车站旁边：“坐哪路车？”
　　“简桀，这事儿别和顾衍说，听到没？”想到什么似的，林笑天突然一本正经的拉住简桀的胳膊，手指微微用力，再三叮嘱：“一定，听到没？”
　　简桀点头，做出回应。
　　林笑天松口气，往后靠在路牌上：“你今儿是不是要早回家？”
　　“不用。”简桀把编辑好的信息发给简母，眼皮也没抬。
　　“那正好——车来了！”林笑天指着远处开往花园小区的99路公交车：“晚上去夜市！”
　　简桀那句“什么夜市”还没问出口，就被蜂拥挤上车的人夹在了的中间。
　　公交车一路摇晃，简桀在满是窒息味道的车厢内听到了站名，越过一位年纪大点儿的阿姨，和林笑天在后门开启的一瞬间，几乎是弹出了车厢。
　　“等会儿你别乱问。”林笑天迈开步子，带着简桀往前走。
　　现在的情形让简桀莫名忐忑，他似乎是要打开一扇新奇的大门，门后是一切都未知的顾衍。
　　顾衍家所在得小区要比简桀想象的老旧一些，没有电梯，上楼的时候脚踩下去，还能漾起尘土，一直上到了六楼，简桀已经隐约开始喘粗气。
　　林笑天熟悉的敲了敲左侧的房门，陈旧带有锈迹的大门发出脆响，没几秒，伴随着门里的脚步声，顾衍肿着眼皮开了门，看到林笑天身后的简桀时，脸上明显闪过差异。
　　“谁啊？”
　　门内传来一道女声，林笑天一拳在顾衍肩上垂了一下，张口就喊道：“阿姨——是我，笑笑啊！”
　　“多大人了……”顾衍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林笑天进了屋，居然有些拘束的对简桀勾起嘴角：“来了…”
　　简桀有话闷在嗓子处，也没说出来。
　　“进来吧。”顾衍说。
　　简桀点头，从顾衍侧过的身子旁边越过，进了屋子。
　　屋子客厅中央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眉眼和顾衍十分相像，能联想到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
　　顾丽和林笑天说了几句话，回头看到了简桀。
　　微愣之后，冲着简桀笑笑：“是顾衍的朋友吧，第一次见。”
　　“阿姨好。”简桀打了个招呼。
　　顾丽看看简桀和顾衍，只笑不语。
　　——
　　冬天是四季当中最久的季节，没有绿意盎然，只有寒风萧瑟，简桀开车回小区路过门口保安接待室的时候，看到了提前高挂起的红灯笼。
　　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迎来的新年里，简桀趴在方向盘上，闭眼之后，简母决绝坚定的表情，顾衍惆怅淡然的态度，让简桀痛彻心扉。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想做选择。
　　过了有十几分钟，简桀摸索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林笑天的电话，按了下去。
　　电话里一阵忙音，简桀打了第二个。
　　似乎是信号不好，第二个电话也没接通。
　　骨子里带着倔强的简桀并不想就这么放弃，想了想，简桀重新发动起车，心脏深处传来的心意直逼他的大脑。
　　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快点见到顾衍，那种明明知道思念的人在什么地方，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去见的心情，逼得他要发疯。
　　或许是今天简母的出现反而给了他信念，简桀暗自叹气，在导航那里输入了林笑天会馆的地址。
　　他不知道顾衍会不会躲着他，但他也知道，自己如果不去找顾衍，他和顾衍的缘分就会断在最后一次见面的医院里。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
　　简桀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眶微红。
　　——林笑天把震动许久的电话放到跟前的桌子上，叼着烟皱眉，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顾衍低头玩儿着林笑天淘汰给他的旧手机，饶有兴趣。
　　“时代变化真快，手机都智能了，你企鹅号还用吗？”顾衍问。
　　“早不玩儿了，现在都用微信，阿里爸爸的快捷支付……你是不是还用现金？”林笑天默默翻了个白眼，点着烟：简桀给我打电话了，你真不接啊？”
　　“给你打我接什么？”顾衍摆弄着手机上的微信：“你知道我态度。”
　　“我知道个屁。”林笑天说着，趁顾衍不注意，手指飞快，做贼似的偷摸给简桀发了条信息。
　　

　　☆、遛狗

　　将近晚上十点，路上没什么车辆，霓虹灯一路亮到天际之处，简桀开车一路平稳，除了胃部隐约传来的不适感，其他还好。
　　正是晚上放松的时候，不少名贵车从简桀身边驶过，俊男美女下车后谈笑风生，把车停在会所入口不远处的简桀，摸出手机，林笑天的那条短信刺眼夺目，简桀心里状态还算好，比刚才平稳了不少。
　　短信很简单，只是一串电话号码，外加林笑天细心的备注。
　　-顾衍微信号和电话。
　　不知道应该把林笑天这个人定义为哪一种类型，更不清楚现在他应该把他和林笑天的关系定义为哪一种。
　　朋友？
　　还是老友......
　　他和林笑天的关系似乎从认识那会儿开始，就没有实质的定义，可以说，两人之间永远隔着一个顾衍，他和林笑天不算亲密，但也不疏离。
　　莫名一笑，简桀少有的放松心情，复制了林笑天给他的号码，犹豫许久才在微信添加好友的框里黏贴并且申请了好友。
　　等待是漫长的，好奇是无尽的。
　　顾衍来回摆弄手机，录入自己指纹之后，竟然像个小孩儿似的来回开关屏幕。
　　“神奇啊，这么智能了？”
　　林笑天一手托着下巴，像个欣慰的爹似的，又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副耳机：“你连接一下无线，给你一副无线耳机，你和你电话连接上。”
　　“什么东西？”顾衍重复的问了一句，看着林笑天手上那个无比小的盒子，有点懵逼。
　　“苹果，无线耳机，你不知道啊？”林笑天叹气，想到什么又停顿一下：“我教你......”
　　顾衍手上的手机是林笑天淘汰出来的苹果六代，现在都是x max ，顾衍仿佛置还置身于十年前的2G时代，手上那部淘汰的老年机，也是因为年份久远，归了西天。
　　“你还得申请个账号，从商店里下载app，我微信给你下载好了，你打开看看。”林笑天挤眉弄眼，扯过顾衍手里的手机，着急的打开了。
　　顾衍凑过脑袋跟着看了一眼，这手机反应稍微有点慢，等了几秒，手机页面跳转到微信首页，通讯录那里显示有好友添加。
　　“你看，从这儿把人加进来，你俩就能说话了。”林笑天给顾衍指了一下。
　　顾衍点头。
　　眼看着林笑天要点添加了，顾衍倏地把手机抢过去，低头看了看页面上好友申请的名字，眉头挑起，头皮发麻。
　　“林笑天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反正不是有意的。”林笑天舔舔嘴唇，笑的一脸高深莫测：“不是我说，这躲不过就别躲了非弄得和虐爱小说似得干嘛啊，而且简桀也还没结婚，你也没做错什么......”
　　顾衍沉默不语，低头盯着好友申请上面的字。
　　-我是简桀。
　　“加上吧，简桀等你呢。”林笑天说。
　　顾衍低头搓着手指，过了好久，才按下了同意键。
　　“这就对了，倔什么啊......”林笑天比吃了蜜都甜。
　　“我不知道对不对。”顾衍说，接着怕林笑天没听清楚，又重复一遍：“我怕我拖累他。”
　　——
　　等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手机显示好友验证已通过，简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非常恍惚，他以为顾衍会拒绝他，这也是他第一时间就能想到的答案。
　　他很迷茫，没想好下一步甚至之后应该怎么做。
　　他因为顾衍已经狠下心，把简母气的差点儿犯了心脏病，现在却站在原地没有头绪。
　　他心中疯狂滋长的执念让他不想退缩，现实却又赤果，果的展现在他眼前。
　　他和顾衍有十年没见了，这期间顾衍发生的一切他都没有参与，两个人各自站在桥的那一头，隔水相望，一个愿意往前走，另一个转身却想逃。
　　看着对话框，简桀犹豫要不要发条信息过去。
　　正想着呢，电话那边发来一个微信自带表情，瞬间，简桀莫名屏住呼吸。
　　“哎卧槽！”顾衍一声惊呼。
　　“怎么了？”林笑天伸长脖子往顾衍那边看。
　　“这碰一下屏幕怎么就发出去了！”顾衍举着手机递到林笑天跟前：“能不能取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