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的动作全落在张景澜眼里,从前他只扯自己的衣角只依赖自己,扬了一晚上的嘴角被拉成一条长长的直线,两个人头对头窃窃私语的样子看得他更是窝火,脸色肉眼也可见的黑了起来。
“张若,我小瞧你了,你手段挺高啊。”
吕洋从善如流的换了称呼,“抱歉张先生,今天晚上您在酒店消费的账单全免,我再次替小若向您道歉。”
小若,张景澜在嘴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嫉妒疯了,他都没这么叫过张若。他不屑的哼了声,站起来和吕洋平视,“免单,我差那几块钱吗?”他越过吕洋朝张若扬了扬下巴,“你问问他,我差不差那几块钱,他在我家住的那几个月我亏着他什么没有?倒是你,你是不是养不起啊他怎么这么瘦?”
张若抬头看着他,大眼睛里全是戒备和抵触,张景澜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语气恶劣,“你找下家眼光不行啊,找了个端盘子的领班,怎么,家里揭不开锅了?让你也跟着出来抛头露面端盘子?”
“是不是起点太高了下家不好找吧?”
这话信息量太大,吕洋后知后觉,张若和眼前这位张先生的过节也许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他们两个仿佛被一层透明的薄膜包裹起来,吕洋想帮忙却根本无从下手。
“吕哥,没事,你让开吧,我自己和他说。”张若声音放得很轻,像羽毛飘在空气里,搔刮着张景澜和吕洋的心。
第二十六章
吕洋只好往旁边让开,少了他的阻隔,张景澜和张若一下子就面对面了,张若比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还要瘦,几乎和第一次相遇的那天差不多了,放在裤兜里的手紧紧握成拳才能勉强克制住把张若拥进怀里的冲动,“你怎么这么瘦,跟着他真吃不起饭了?”
张若死死咬着后槽牙,“这跟你没关系。”
“你不差那几块钱,你也没亏待我,可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想怎么样,还想怎么为难我?”
张景澜往前倾了倾身,和张若的距离一下子就被拉近了,“分手?你爱我我爱你那才能分手。”
张景澜一吐一息都全都喷在张若脸上,张若忍不住微微后仰身子,能隔开的距离却相当有限。张景澜被他避如蛇蝎的样子狠狠刺了一下,心里越痛就越是笑得灿烂,“咱俩,顶多算是包养。”
包养两个字像一记重锤,把张若的理智彻底砸了个粉碎,他拿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笑得灿烂的人,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个耳光。
“张景澜,你让我觉得恶心。”每个字都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血淋淋的带着心头血。
张景澜被这记猝不及防的耳光打得歪了脸,所有人都被这记耳光给吸走了注意力。
“你凭什么打澜哥?”尖锐的怒吼打破寂静,下一秒张若就被兜头泼了杯冰水,本就剧烈起伏的身体彻底抖如筛糠。
张景澜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那个被他忽略的文文静静的男孩和他手上空掉的杯子,再转身吕洋已经快他一步解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张若身上。
吕洋揽着张若的肩膀,张若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上下唇不停地打着颤,整个人都在发着抖。
吕洋气极却也不能动手,“张先生,请你们自重。”
他朝对讲机里说了声,“保安,来把这两个人请出去。”接着不再停留,拥着张若往员工休息室走。
张景澜想追上张若,刚动身就被保安挡住,“这位先生,请您离开。”
几个保安把他的去路完全挡住,他们没有使用武力,只是向前伸着手,用身体把张景澜往外逼。很快张若的身影就完全消失了,碍事的保安还在他心火上不停扇风,张景澜恨恨的踹翻了椅子,“你们他妈给我闪开,我自己会走。”
保安听话的收回手跟着他往外走,在快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又挡住了他,“先生,请买单。”
张景澜猛地顿住了脚,被气得昏了头完全忘记了买单这件事,他回头看保安,一双眼睛快能喷出火来,“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们也没想到您不买单就要走。”
保安还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说话一个脏字也不带,可简直要气死人。
怒火在体内疯狂涌动,叫嚣着想杀人,张景澜恨不得保安扯他胳膊一下,这样就能有理由和别人打上一架。
忍一时越想越气,门童替张景澜把车开到了门口,他一把夺过钥匙,上了车被逼仄的车厢挤得简直要喘不过气,他放下车窗,刺骨的北风刀子一样划过他的脸,刚刚被打过的地方却还是火辣辣的。
张若竟然敢打他。
张若竟然有了新男朋友。
他现在根本没法开车,把车挪到了不挡路的路边后张景澜就停车熄了火。
今天晚上从见到张若以后张景澜就没理智过,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在心里隐隐窃喜,在圣诞节见到张若,这是他收到过的最棒的圣诞礼物。可是从那个什么劳什子破领班站到他面前开始,嫉妒就咆哮着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要等张若下班,他要和张若说话。
吕洋把浑身颤抖的张若拉到了员工休息室,张若一直在哭,他哭起来真招人疼,红着眼角和鼻尖,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小若,你衣服湿了,换下来好不好?”
张若只是摇头,抱着手臂把自己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
吕洋只好替他把身上的外套又裹了裹,“可是你穿着湿衣服会感冒的,你知道感冒药多贵吗?”
闻言张若果然抬起了头,眼睛像小兔子一样红,里面有吕洋看不懂的悲伤。
“那我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就不要工作了,在这边休息一下,等下班我送你回家。”
吕洋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疼,他有很多话想问,但他没立场问。
夜晚十二点两个人才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张若半张脸埋在羽绒服里显得格外畏寒,他只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小若,你直接在酒店门口等我好吗,我把车开上来。”
藏在羽绒服里的下巴微微点了点,张若也想要一点独处空间冷静冷静。
慢吞吞的往酒店门口挪,两分钟的路被张若拖延了快一倍的时间,发生那件事情以后吕洋一直陪在他身边,拜张景澜所赐,张若在感情上终于开了窍,他总算察觉到吕洋似乎对自己抱有了那样的想法。
张景澜啊,他埋在心里的张景澜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太可笑了。
从前的张景澜是什么样的,高大英气,是他可以依赖的人,会给他讲故事,会喂他吃饭,会给他洗澡,会哄他睡觉。
难道都是装的吗……
那他还真是处心积虑。
终于走到了酒店门口,哭肿的眼睛被风吹得生疼,可是不想再流泪了。
张若也一点都不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跟着张景澜回家,如果不跟他回家那他可能就要捡一辈子垃圾了。
想到这里张若勾了勾唇角,真是挺可笑的,他竟然还一直以为是在谈恋爱,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回是彻底心灰意冷了。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包养就包养吧,无所谓了。
车里的灯被熄灭,张景澜坐在黑暗里,看见张若站在酒店门口,巴掌大的脸因为畏寒而缩在外套里,酒店明亮的大灯给他的额头上镀了层冷白的光,明明冷得发抖却还是站在那里吹冷风,张景澜鬼使神差的就停下了打开车门的手。
他在等谁?
那个端盘子的领班?
一辆黑色大众从地下停车场驶来停在张若面前,张若很自然的矮身进了车,然后驾驶座上的人,那个领班,也十分自然的伸手替他系上了安全带。
那人的后脑勺完全把张若的脸挡死,从张景澜的角度看起来那两个人分明是在接吻。
“操!”看着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张景澜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愤怒,握紧拳头恨恨地砸向方向盘,刺耳的汽车鸣笛吓了吕洋一跳,他悻悻坐回驾驶座,刚刚差点就忍不住亲上张若红通通的眼睛了。
车子平稳驶向张若家的方向,吕洋却满脑子都是今天晚上的那位客人,他本来不是爱打听的人,但主人公是张若。直觉告诉吕洋那个人绝不简单,他太想知道那位客人和张若之间的纠葛了。
最终还是开了口,“小若。”
张若也没有纠正吕洋过分亲昵的称呼,“怎么了?”
吕洋咬了咬牙,“那位张先生……”
刚刚张若还在看着吕洋,听他这么问了以后又把头转了回去,“对不起,我不想提起他。”
提起张景澜就要把伤口再豁开一次,太疼了,张若不想。“等以后,如果我彻底放下他,我再告诉你吧。”
吕洋又怎么能拒绝张若,但他知道,只要这个人还在张若心里一天,他就不会有机会。
两个人都有心事,也就没人会发现后面一直尾随他们的黑色迈巴赫。
张景澜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吕洋的车,直到张若下了车张景澜也没走,他在等灯亮。
直到五楼的一扇窗户亮起了暖白的灯光,张景澜阴沉了许久的脸才终于露出了发自真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