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个自己所爱的人,不能接受这样的婚事,可目前为止,只有答应婚事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在听完这些话以后,温之存问她,你希望我怎么做?
唐真当时说,我希望你能逃婚。你的逃婚会让他们对给我安排这样一场婚事感到内疚,这样我就有机会和我的爱人逃到国外去。
温之存笑说,你大概是这世上最希望自己新郎逃婚的新娘了。
但是片刻的思考之后,温之存正色说,我答应陪你演这场戏,但是咱们换个剧本。我逃婚,不如你逃。
后面温之存说的计划果然更绝,听得唐真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算起时间来,明天就是两个人要订婚的日子,两个月后,秋分那天便要结婚,所以他们才在这里临时定礼服。
唐真看着自己的裙摆:“毕竟,按照你这样的计划之后,你会被所有人嘲笑的...这样很损害你的名声,你不介意吗?为了我的事情连累到你,我也会很内疚啊。”
温之存把水喝完了:“没必要内疚,我不完全是因为你才这么做。唐真,我们是各取所需,从结果上看,你能得到自由,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其他都是次要的。”
通过最近的一些交流,唐真多少知道一些温之存的事情:“你......似乎和温伯伯关系不大好?”
“没有。”温之存挪了一下自己的腿。
对于律师来说,心理学也是很重要的一门课,唐真钻研过,所以对温之存的这个小动作很是在意。脚尖朝外,有想逃避的潜意识。
说明这对父子关系真的太糟糕了。
但是唐真不想去刨根问底,这很失礼,她就当自己被温之存的回答说服了,开起玩笑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谢谢比较好,我之前还很担心你会不答应我的请求,那我真的只能和家里硬碰硬了。”
温之存也笑:“那你就不怕,我转身就出卖你么?”
“看你答应得那么爽快,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已经心有所属了呢。”
这句话把温之存说懵了一秒,他好笑地指了指自己:“我看起来...像是有对象的人?”
“像啊,”唐真指了指他的手机,“你一直不停地在点某个人的微信头像,即便他没有在和你聊天。”
温之存转手机的那只手掌停住了。
微信啊......
那是因为,江起浮是个很喜欢微信聊天的家伙。这家伙,真人话不多,网上聊天就很健谈了。而且他兴致来了不管时间地点,滔滔不绝给温之存发消息,而且最喜欢一句话拆成好几句发,显得又多又杂。
然而最近几天,江起浮很少主动找温之存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住到一起所以省了网聊的麻烦。
可是不知不觉间,温之存已经养成了查看江起浮消息的习惯。
可怕的习惯啊。
温之存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算是吧。”
唐真也是懂感情的过来人,她意味深长:“温律师看起来是个逻辑清晰、万事周全的人,原来也有不擅长的事哦。”
“嗯?”
“喜欢这件事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有‘算是’这种选项。如果‘算是’,那就说明你不愿意承认他是。”
“咳咳...”温之存干咳了两声,站起来,“我、我回去了,明天见。”
看出有些局促的尴尬,唐真点到为止,摆摆手:“行,明天见,‘未婚夫先生’。”
爱是什么——离开礼服店之后,温之存突然像是言情剧里的男女主一样思考起来。
法律也只规定了婚姻的状态,没有给爱情一个定义,法典尚且手足无措,人力又能左右多少。
想要和对方聊天就叫喜欢吗?想要和对方触碰就叫喜欢吗?喜欢,原来是这么肤浅的表达么?
温之存得不出结论,在心底里否认了自己,不是吧,那所谓生者为其死、死者为其生的东西,才能称之为爱情才对。
这天晚上,温之存抱着江起浮睡觉的时候,两个人都没睡着。
光是听紊乱的呼吸就知道,对方在失眠。温之存撕破这夜的安静:“你在想什么?”
江起浮先是长长呼吸了一下,才说:“想看桂花。”
房间里的空调还在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温之存算算时间:“现在是夏天,得再等一个季节呢。”
这时间显然没能让江起浮满意:“好久啊...”
“不想等也可以。再过两个月,秋天一到,可以去杭州,去年出差的时候我经过那里,满陇桂雨,一路延绵下来,从坡上走到坡下,从发丝到袖口都是香的。路边的农家院会买桂花糕、桂花酒酿还有桂花核桃羹......”
温之存难得絮絮叨叨说这些话,江起浮不知何时转过身来,枕在温之存的肩膀上,昏暗的光线内,墨色的眼睛盯着他看,这样缱绻的时刻,只是听着这些对未来某一时刻的构想,就美得像在做梦。
满陇桂雨,十里飘香,仿佛就在面前。
好想去,越听就越想去。
在温之存说到桂花品种的时候,江起浮终于有几分期待地开腔:“那秋天...我们会一起去吗?”
“可以。”
等那个时候,婚礼也该结束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第六十五证 闹心
有人等桂花开,也有人在等一颗肾。
肾源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奢侈品,它比奢侈品要更稀缺。
因为心里压着事,程述在今天的配音工作中总是出错,张越辛导演第五次打断他的时候说:“程述,休息一下吧。”
再配下去也是对剧不负责,程述终止了配音,去休息室呆着。
他正闭目养神,脸上骤然一冰,睁眼一看,张越辛拿着一瓶冰饮料贴在自己脸上:“累了?”
“越哥,”程述撑起一点笑意,“可能昨晚没睡好...唔!”
他话还没说完,脸被张越辛狠狠捏了一下,张越辛用一种教训小孩子的口气说他:“不想笑就别笑,成年多少岁了还撒谎,你可没顺然那小子诚实啊。”
程述揉揉脸,暗想,张越辛不愧是专拍情绪片起家的导演,把人看得死准死准的。
不在行家面前耍大刀,程述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演员,就道歉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把生活里的事情带到工作情绪中来的。”
“人嘛,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张越辛拉开易拉罐,嘭的一下,汽水发出破关而出的响声。
“呵......”
张越辛耸了耸眉:“笑什么?”
程述实话实说:“昨天晚上还看一篇公众号说你是个最难相处的导演,曾经因为一句话把男演员给骂哭了,把你写得像是洪水猛兽。现在想想,真是胡说八道了。”
张越辛双手环胸:“啧,你怎么知道是假的?”他勾嘴角一笑:“都是真的,我骂起人来不带脏字也很难听,只是没用在你身上而已。”
“额...”程述喝了一口饮料,“看来我运气真的好。”
张越辛把易拉罐放到一边,单手托着下巴,盯着程述看,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他过去的一切:“因为你真的很像我剧本里写的那个人物。那天顺然带我来找你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真以为志怪小说里那种书里的精怪显灵了似的。”
因为程述已经配到尾声,整个故事早已知晓,他也承认,这故事里的主人公,活脱脱是自己的一个翻版。
所以几乎不需要怎么调整情绪,他本色出声,就已经是入木三分了。
“所以我舍不得骂你呀,我看到你就想,这小家伙已经那么可怜了,再被我凶一下,要是哭了怎么办?”张越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程述终于被他逗笑了,阴霾一扫而空:“那我真的得好好珍惜你还人戏不分的这段期间,不然以后可没这特权了。”
总算把人哄开心了,张越辛莫名觉得还挺有成就感的,他压低嗓音,有几分故弄玄虚的样子去问程述:“你应该听过,做一个好编剧,就是要爱上自己的角色,那样写出来的人物才有血有肉。可是,这种入戏的情绪是很难找的,所以你知道大多时候我都怎么做么?”
程述不精此道,只能傻傻摇摇头。
张越辛看看手表,到了下一场的时间了,他拍拍程述的肩膀,自己站起来,留了一句话给他:“很简单,我把笔下的角色写成我喜爱的类型。”
随后,脚步声走远,休息室再次安静下来。
椅子上坐着一个久久没有反应的程述,似一个木头人,瞪大眼睛,半晌也不眨。
他摸了摸张越辛拍过的那个肩膀,喉结上下动了动,终于理解了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张越辛......这是在表白?!
带着这让人头脑发昏的消息,程述有些云里雾里地去下一个录音棚配另一部电视剧的角色。
说起这部电视剧,还得感谢张越辛的盛名,程述在业内已经有些小名气了,这才搭上了这辆车。
而这部剧的男主配音,就是曾顺然。这小子,许久不见,不知有没有长进。
可程述万万没想到的是,推开录音棚的大门,就看到曾顺然把一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男人摁在地上打,直到两旁的人把他给拉开,狠狠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