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连温之存也松懈下来:“原以为是个刺头,没想到是个银样镴枪头。不过既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消息,你以后少来往,省得出什么幺蛾子。”
程述却有别的打算:“为什么不?我挺喜欢杨染的。”
“嗯?”
“伪君子和真小人,我喜欢真小人,何况他还是个承认自己是真小人的人。说不定,我还有需要他帮忙的时候。”
挂了电话以后,程述在沙发上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因为事情发展超出自己的预料,程述假装自己害怕惹事,拒绝了贾瑜之前提出的要求,收下了贾瑜打来的一笔咨询费。
三千块。
程述还特意去取了现金出来,摆在了自己面前。这一笔钱,他一定会全部还给贾瑜的。
一分不少。
问题在于,该怎么还呢?
就在他盯得有点累的时候,门锁一动,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影走进来。
几乎是一眼,程述就把背挺直了。眼前的原屹,好像瘦了一点,又好像虚脱般疲惫,除了额头有一个小小的创可贴,倒没别的变化。
看到他全须全尾站在自己面前,程述一面笑自己多想,一面也笑自己竟然到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会担心这个人。
没救了。
“你...”程述想说‘你回来了’,可总觉得这亲昵的话怪怪的,说不出口,噎在喉咙口。
好在不等他多说,原屹几步向前,将坐在沙发上的程述一压,整个人几乎如泰山一样压在他身上,右手手臂挤到沙发和程述腰背之间,鼻子在他肩窝深嗅。
程述满鼻子都是那风尘仆仆的味道。
原屹很重,程述从来都没有和原屹这么紧密而热烈地拥抱过,好像幕天席地只剩下面前的一个人似的。
他刚预备推,就听原屹带着很重的鼻音,道:“程小述,我有点累...让我靠一下...”
恍如当初。
从前在学校图书馆,原屹没看几页书就往程述肩膀上靠,说‘程小述,我要睡了,让我靠一下’,后来被原筱揪着耳朵骂,说‘看你把程程一边肩膀都睡成溜肩了’,而原筱解决的方式,就是把程述的另一边肩膀也给靠了,美其名曰‘平衡一下’。
几乎是一瞬间的工夫,程述只听到耳边原屹浓重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这次出差真的很忙吧,才会这样倒头就睡。
第二十九证 巴掌
这场音乐剧唱得确实不错,程述相信,杨染以后或许会是剧院里的台柱子。
可惜他的心思并不在这场音乐会上。陪他来的自然是原屹,不过这几天原屹好像很嗜睡,整场音乐会大半都微微垂着脑袋,闭目养神。
程述今天穿得和柯炎差不多,还带了口罩,看起来也像个瘦弱点的小保镖。进场的时候他眼角余光左右看了看,果不其然看到一抹略惊慌的身影。
直到整场结束,那抹身影在场灯亮起之前,嗖的一下溜走了。
程述起身,假意上厕所,却在女厕所门前驻足,果然就听到里面的人很害怕地打电话。
“杜局长,您不是说会在香港就把原屹给解决了吗?他...他怎么会回来?!他一定是盯上我了,我还以为是客户送的门票......没想到他就在我后排坐着,还带了很多人......杜局长、杜局长你可得救我啊,我可是为了您家的大少爷才惹上这个瘟神的!”
贾瑜的高跟鞋在瓷砖地面上哒哒地响,显示她难以平复的内心。
也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贾瑜有些破罐破摔了:“杜局长,做人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当初我可是帮了杜少爷一把,才让他没有恶闻缠身的!是是是......您是给我很多钱,是待我不薄......可是我也替您儿子把证据都压下来了,您可别忘了,我也是个人证!您不能不顾我死活吧!留着我,好歹还能替您再做事,没了我,您...也不方便呢!”
她说得很激动,完全没意识到门口有人。
程述一听到关键的地方,几乎忍不住要往里冲,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回头一看,是江起浮。
江起浮一根手指竖在唇前,示意程述不要出声,随后自己往里头走去。
听到脚步声的贾瑜匆匆忙忙挂了电话,转过身来,一看到江起浮,原本紧张的神色就变成了不屑。
“喂,真的是人妖啊,这里是女厕所。”贾瑜叉着腰,没好气。
江起浮嘴角勾了勾:“贾小姐不是在报纸上已经把我说得很恶心了吗,我进女厕所,很奇怪吗?”
贾瑜不想跟他纠缠:“变态。”转身就要走,江起浮靠着门框,一条腿在另一边门上,堵死了出路。
“我让你走了吗?”
察觉来者不善,又是有矛盾在前的,贾瑜皱着眉头:“怎么,算账来的?再不让开,我就报警了!”
江起浮笑了笑:“贾记者一张嘴就能胡说八道,一支笔就能把人逼死,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贾瑜下巴一抬:“我胡说什么了?你是医院的正经护工吗?你是不是化妆了?你是不是男不男、女不女的?你自己下作,还不让别人说了。再说,是我骂你的吗?是所有读了新闻的群众,他们的眼睛雪亮着呢,你有气,找他们发去啊,我可是一句也没骂过你。”
江起浮倒没见什么怒气,又问:“刀是你磨的,也是你递的,你觉得你很无辜。好吧,就当我确实是个变态,我活该。那之前跳楼的那个女大学生呢?扶老人被讹的青年呢?因为做手术太累在走廊睡觉被诬陷渎职的医生呢?你不是恶意中伤他们了吗?”
贾瑜脸一板:“关你屁事,吃饱了撑着的!我写的是你妈还是你妹啊,碍着你了?你亲眼看见事情经过了,你怎么知道不会是那些人故意装受害者呢?我这叫合理猜测!”
“合理?”江起浮有些恶心这个女人,真的想吐在她脸上,“没有证据的猜测,让谣言四起,让无知的群众盲目站队,害得别人苦不堪言,你知不知道廉耻心的?”
“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上进心啊?帮帮忙好吧?什么年代了,我一张口也是要吃饭的,我是媒体诶,有什么说什么很正常,不把事情弄得曲折离奇些,哪个观众要看的?你有节操,你要说真话,你说就好了,宪法都保护言论自由,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那些人要死要活是他们自己玻璃心!说不定就是被我说中心虚!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还啐了一口,上下恶意地打量江起浮:“我以后就烧香拜佛,希望新闻当事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脸皮厚,被别人骂两句也没关系,不会动不动跳楼。”
厕所里的水龙头有些坏了,滴答滴答往下漏水,水漫出来,整个梳洗台脏兮兮的。
脏,真脏。
江起浮今天听了匪夷所思的这一刻,正是三观被重洗的时候,他已经连假笑都不想给了。
“一般来说,我虽然爱穿女装,但是身为男人,也是不打女人的。偶尔也有例外。”
啪——
干脆利落的一个巴掌,带着很痛快的发泄,扇在了贾瑜的脸上。贾瑜脸都被扇到一边去,差点把脚给崴了,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几乎不敢置信。
“你......你......”气疯了只说得出一个字来。
“你就写好了,出去喊也行,反正我也被人肉得差不多,最近脏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再加这条罪,我担得起。”
江起浮给了她一个白眼,转身走出卫生间,拉起靠墙站的程述大步流星往外走。
走在走廊里,还同几个准备上厕所的小女生擦肩而过,没走远就听她们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八卦:“诶诶,他是不是之前网上说的那个人妖啊?有点眼熟。”
“好像是的哦!他不会是从女厕所出来的吧?”
“咦——别说了,好恶心哦,我都不敢上了!”
程述看了江起浮一眼,他自在的神情,仿佛将一切流言蜚语都屏蔽在外。可程述却依然对他说:“不高兴就发泄出来吧,会憋坏的。”
江起浮的步伐没有停:“我没有不高兴。”
程述拉住了他:“你的手,力气很大。”
急忙刹住脚步,江起浮低头一看,他在不经意间用力,把程述的手掐出了红印子。他太在意用精力去克制自己脸上的平静,而他的手就在此出卖了他。
“对不起。”
程述不想让江起浮难堪,便问:“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江起浮嘴巴一张,刚想说什么,眼睛突然定在一个方向,舌头一顿,干巴巴说:“...碰巧。”
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口罩,把脸遮好,疾步匆匆离开了剧院。
程述往他之前定点的角度看过去,真是好运气,今天剧院里全是熟人。
温之存和一个男青年正随着散场的人流走出来,那青年是小麦色的皮肤,穿着衬衣打着小领带,看着有几分英气,和温之存一样,散发着一股优秀的气质。
他们并肩走出剧院,直接就到了马路对面,进了酒店。
第三十证 额吻
也难怪贾瑜会那么惊恐,从香港回来之后,原屹对杜家从原先的小动作直接演变为正面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