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面非常小,排队的人很多,他没有特权,所以现在队尾等候。他其实很着急,再晚一点许彦就吃过晚饭了。等到排到他的时候,虾仁蒸饺刚好买完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一笼蟹黄蒸饺。
他匆匆穿过人流去了许彦家,许彦从不拒绝裴远来家里。这个房子是他妈妈留给他的容身之地,以前他常带着裴远过来住。裴远那时候对他诸多纵容,他曾经吃穿用度都很精致,被养在玻璃器皿里长大的天之骄子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被这么灰扑扑的一只落难凤凰拉进了人间烟火里,他从不为任何床伴妥协,除了许彦。
可如今不是了,那天在他消了气之后,耐着性子去了许彦家,他想跟许彦道歉,那天他说的,不是真心话。可开门的人是纪端铭,那一刻震惊压过了愤怒与恐惧,许彦在身后答应了一声,见到是他,脸色却如同往常一样,他笑着对裴远说,“进来啊?”
裴远却像是见到了什么让人恐惧的东西,他从没有一刻那样憎恶许彦的笑,他靠在电梯的栏杆上,默默的闭着眼。
裴远敲了敲门,可惜门里没人应。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就站在门外一直等。幸好许彦也没有让他等太久。
许彦从电梯门里出来,身后跟着那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裴远知道他叫纪端铭。纪端铭在裴远面前几乎不怎么说话,他只是冷淡的盯着裴远,敌意毫不掩饰。
许彦见到裴远也不意外,“有事么?今天过来?”
裴远忽略了纪端铭的眼神,举了举手里的蒸饺,“给你送吃的来了,怕你胃不好,我记得你以前特别喜欢吃。”
许彦满眼都是笑意,盯得裴远心里一软。他从没发现裴远是这么的有意思,装一个念念不忘的旧情人这样的逼真。他瞥了一眼那个明显已经凉了的蒸饺,“什么馅儿的?”
裴远黑沉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暖色,“抱歉,虾仁的我没买到,只有蟹黄的了。”
许彦还没说话,纪端铭就先开了口,他皱了皱眉瞥了一眼许彦,“他不能吃这些东西。”
裴远一愣,纪端铭伸手搭在许彦的脖子上轻轻摩挲了一会儿,眯着眼睛礼貌的笑了笑,“太寒的东西他不能吃,会出疹子。”
许彦没有否认,他盯着裴远怔楞的眼睛,“抱歉了。”两人穿过身要进门,他忽然回头,“裴远,其实我不喜欢吃,一点都不喜欢,喜欢吃的人是你,所以我才会给你做,这点小事,就别记着了吧。”他笑的那样无所谓。
裴远沉默着站在门口,那扇门最后还是关上了。
刚一进门纪端铭就一个转身将许彦压在了门上,他近乎是一种啃咬的方式与许彦接了一个漫长的吻,漫长到许彦的眼眶泛起了红雾,腿都有些发软。
纪端铭松开了他,眯着眼睛轻轻掐了掐他的脸,“用我当刀?”
许彦还没回过神来,搭在纪端铭身上的手指却已经将这人的衣服抓皱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仰头看着纪端铭漆黑的眼睛,“如果不可以,你走就是了……”
纪端铭紧紧盯着这个紧紧拽着他的人,才几天,他似乎就把这个人摸清楚了,他脾气好,有点不自知的粘人,不爱说真话,从他认识他到现在,似乎只有那天夜里那句“救救我”是真的。就像现在满脸都写着你别走,手心里都是汗,可嘴上却表现的这样不在意。
他的心忽然就软得没有边界,要是他运气再好一点,在裴远之前就认识他该有多好,他一定将人好好护在怀里,半点风霜都不让他受。
纪端铭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可以。”
许彦的心一动,纪端铭继续说,“你知道怎样才能让他更难受么?”他低头亲密地碰了碰他的鼻子尖。
那双眼睛像是藏着所有夜空里最绚烂的色彩,“来爱我,小彦,试试来爱我。”
他凑得更近,亲了亲许彦的额头,“你明明那么不喜欢这里,跟我去伦敦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老拖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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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关柏坐在机场候机室的椅子上, 随手翻着一本书,他请假一周, 缺了太多课, 得提前看一下。纪端铭还没到, 他也不着急。纪端铭什么毛病都有,唯独最大的优点就是守时。果然不一会, 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了一个人。
关柏合上手里的书本, “怎么?没带回来?”
纪端铭是独自一人,许彦没答应他,可到底也没直接拒绝, 纪端铭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自信, 他会来见他的,这人用修长的手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没追到。”他毫不掩饰,面上却也没有失落。
关柏抵了低眼镜,笑道,“啧,纪大夫, 你不行啊。”
纪端铭眯了眯眼。像一只大狼狗那样呲了呲牙,然后忽然坏心思的笑了一下, “你又没试过……”
关柏不动如山,他对纪端铭人模狗样已经习惯了,“有本事你跟小彦说?”
纪端铭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的收敛了起来,听见许彦的名字, 他的眼神忽然柔软了一下,“其实我挺心疼他的。”
关柏偏头认真道,“你要是真喜欢他,你就……多包容一些,再认真一点,他跟那些小男孩不一样。”
纪端铭也不再开玩笑,点了点头,“他多大来着?”
关柏想了想,“比我还小一岁吧。”
纪端铭看着很年轻,其实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他比关柏还要大三岁,虽说他跟关柏也没什么代沟,可本能他就觉得这些人都是小孩,除了关柏与许彦。
他们是两个特例,他们一个人没了年轻人的温暖,伸手探到心脏里都是冰的,而另一个人看着温和,可那双眼睛里古井无波,像是一潭死水,大喜大悲都不曾存在。纪端铭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你们俩怎么回事,看着都老气横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是怎么的?”
关柏没回答,他只是笑了笑,手指将书页压出了一道褶子。关于傅杨的一切,关柏像是要将他埋藏那样,在伦敦,没有人知道傅杨的存在,他的过去对于他身边的人是灰色地带。也不是没有人问,他不擅长说谎,于是只好沉默着笑一笑。
纪端铭的座位与关柏的连在一起,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最外侧的位置还空着,关柏戴上了眼罩打算眯一会,忽然座位轻轻的震了震,应当是旁边的乘客来了。关柏也没睁开眼睛,他收了收腿,身边的人并没有说话,大概是考虑到关柏睡觉的情况,他尽可能放轻了动作。
傅杨上了飞机就看见关柏靠着椅子戴上了眼罩,他跟纪端铭礼貌的点了点头,两人也算是有了一面之交,傅杨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闭眼假寐的关柏,纪端铭也噤了声,这几年关柏去找他不是看胃病就是治疗失眠,他总是建议关柏能睡就睡。这会儿作为一个医生,他比傅杨更不愿意吵醒关柏,两人短暂的达成了一致。
傅杨轻轻坐了下来,小心地将行礼放好。关柏就这样毫无知觉的睡着了,飞机缓缓上升,空调在头顶释放冷气,关柏小幅度地动了动,不明显得将自己缩了起来,傅杨注意到了,关柏怕冷,从前是,现在也是。他站起身找了一条小毯子过来轻手轻脚搭在了关柏身上。
他没有醒来,傅杨轻轻松了口气,关柏睡着了,他终于可以毫不掩饰的看着关柏。他的手搭在旁边的扶手上,那只手苍白而骨节分明,手上曾经套着戒指的痕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五指张开虚虚地垂在扶手之上,傅杨的手轻轻的抬起来,在距离那双手很近的地方模拟了一个十指相扣的动作。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等到关柏工作了,他们就一起出差,他会跟他坐在一起在关柏睡觉的时候扣住他的十指。他会帮他看着时间,在醒来之前要好温热的柠檬水。这样宁静的片刻给了傅杨一种错觉,关柏仍旧属于他。
起飞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关柏忽然从睡梦中猛然醒了过来。他动作幅度不大,只是猛地坐直了身体。他僵直了身体,静静得坐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摘下了眼罩。他侧头忽然看见了傅杨,傅杨屏住了呼吸,他做好了应对关柏任何情绪的准备。
可关柏看起来很奇怪,他眼里满是惊魂未定与困惑不解,他盯着傅杨没说话。傅杨小心翼翼道,“小柏?”
一滴水落在了平静的湖面,关柏眼里那些莫名瞬间潮水一般褪去,他这才是清醒了,他带上了眼镜,疲惫道,“你怎么来了?”
傅杨低身为他捡起由于动作落在地上的毯子,“去工作,我要常驻欧洲了。”
关柏不多问,笑了笑,“怎么想着过来坐经济舱的?”
傅杨一时卡了壳,想了想,“穷吧。”
关柏不在意他的瞎扯,跟空姐要了一杯牛奶,从包里掏出一小袋药粉倒进去,搅开了喝下去。
纪端铭眯眼,“少喝点,喝多了更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