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旭站在身后,打着圆场,“我们喝一杯?”
傅杨没说话,只是将手中酒杯径直递给了纪端铭。纪端铭莫名其妙,毕竟他也不是受邀宾客。一时间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关柏无法伸手接过了傅杨手中的酒杯。指尖短暂的相碰,傅杨像是久在沙漠中找到水源的人,他飞快地松了手退后两步,扯出一个微笑,“文旭今天不能喝醉,我替他跟你们喝。”
关柏转头,跟纪端铭耸了耸肩,“你先带许彦回去吧,他房间你问侍者,我这边结束了上去找你。”
满地都是不熟悉的人,纪端铭点了点头,然后对文旭和谢青桐道,“祝二位新婚快乐。”
几人相互打过招呼之后,纪端铭手脚利索得将许彦架了起来,出了宴会厅。
傅杨脸色不好,手背上都是青筋,“他是谁?”
关柏抬眼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我朋友而已,文旭青桐,新婚快乐,这话估计你们听得都不爱听了。”
文旭笑,“哪里,我别无所求。”说完握了握谢青桐的手。
他们寒暄了几句,文旭就得去照顾其他宾客了,可傅杨却没走,他干脆坐在了许彦方才坐的位置上。
他喝多了,关柏一眼就知道,他不想再次回忆一些东西,傅杨忽然伸手拉住了关柏的手腕,“他是谁?”
他的脑子像是断了片,什么都记不住,只记得自己想要这个答案。
关柏甩不开他的手,皱眉道,“朋友。”
傅杨抬头看他,目光灼灼,眼里似乎有火焰燃烧,他轻声道,“我不信。”
关柏像是被傅杨的目光烫了一下,他猛地甩开了傅杨的手,然后向外走去。
傅杨跌跌撞撞跟了上去,他其实头很晕,看什么都像是带重影的,可在他眼里,关柏的轮廓像是蒙了一层昏暗的红光,除了他之外的世界都是灰色。
在走廊外转弯处,他终于追上了关柏,傅杨借着酒劲猛地扑向他的背影,然后将人死死锁在了怀里。天雷地火,死也甘愿。
他哆嗦着在关柏耳边,“关柏,你别走……你走太快了,我追不上你……”
可话还没说完,他忽然觉得肩膀剧痛,整个人天旋地转,他倒在了地板上,关柏的脸就在他上方。
他眼眸低垂,冷淡而无动于衷,再没有比这么个眼神更加伤人的利器了,傅杨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切成一片又一片。
关柏居高临下,曾经在高中校门口使在混混身上的手法,终于落在了傅杨身上,他挽起了西装的袖子,然后按在膝盖上蹲了下来,他盯着傅杨的脸冷笑,“关你屁事?”
他站起身转身就想走,可傅杨再次爬了起来,半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了他,含混不清哽咽道,“我错了,小柏,你别丢下我。”
可没说几句,他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彻底醉了,关柏往前走了几步叹了口气,又转身回去将人扛起来,问了门牌号之后丢进了房间,他将傅杨调整好,以防他被呕吐物噎死,临关门前他回望了一眼,傅杨侧卧缩在被子里,眉头紧皱,光线在他的鼻梁上落下一道清晰的阴影,关柏闭了闭眼,满心萧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医生最帅了,但他不是柏树的CP
第五十二章
对这个挂在肩膀上烂醉如泥的人纪医生印象很深刻, 那天在机场见到的人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西装,有细碎的头发垂在额头上, 脸尖尖的, 看着像个没长大的高中生, 他眼睛细长,有一对内双, 半眯着眼睛的时候会遮住一点瞳孔, 看起来懒洋洋得想一只黑猫,喜欢谁了才大发慈悲给他一点好脸色,看着像是个被惯坏了的小少爷。
这位小少爷酒量实在是不行, 他像一个溺水了的旅人, 死死抓住纪端铭的风衣后摆,可惜喝多了力不从心, 纪端铭几次险些拽不住他,最后干脆将人像扛麻袋一样扛了起来,他的肩膀顶在了许彦的胃上,还没站起来就听见趴在肩膀上的人开始哼哼,\"难受, 下来,不。\"
纪端铭被他缠地没办法, 只能又换了个姿势将人背了起来。这次倒是乖乖趴在了他的背上,不再怎么哼哼了,许彦喝醉了,他在梦里是不笑的。他紧紧抱着纪端铭的脖子皱着眉头将自己埋进这人的脖颈里。
纪端铭面不改色地站在电梯前等电梯, 电梯门开了,四目相对,纪端铭莫名其妙地看着对面的人脸色忽然就变了,近乎是戾气横生。
裴远震惊地看着许彦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态趴在另外一个人的背上。他想要去拉许彦的手,可许彦的身体像是有记忆,猛地甩开了裴远,纪端铭没料到这人的动作,差点让人摔下去,堪堪退后一步将背上的人稳住。
裴远尴尬地收回手,\"他怎么了\"这语气十分亲昵。
纪端铭皱了皱眉,他直觉这人与背上的小孩有渊源,可他更不喜欢莫名其妙的人在自己跟前宣誓主权。
他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裴远,\"不好意思,你谁\"
裴远从没遇到过这样直白的人,被堵得大脑空白了一瞬。
纪端铭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没什么事情我就送他上去了,麻烦让让。\"
裴远气地笑出来了,他伸手想要再次握住许彦的手的时候,纪端铭挡住了他,带着点警告,\"你动他试试\"
裴远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正当气氛剑拔弩张,纪端铭身后的人忽然动了动,也许是被电梯门口的冷风吹了一下,他清醒了一些,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露了出来。
许彦并没有从纪端铭的背上下来,他只是阴沉沉盯着裴远,\"我不认识他。\"
裴远愣住了,纪端铭不耐烦地松开了他的手,然后上了电梯。裴远盯着许彦的背影,直到电梯完全地关闭。
许彦趴在纪端铭背上只是缓缓的呼吸,他其实没有醒,醉里他连谁是谁都分不清,可直觉告诉他他不能跟那个人走,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不要。
纪端铭刷开了房间,然后将人放在了床上,他伸手拍了拍许彦的脸,\"先别睡,我给你倒点水喝。\"
许彦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动手开始脱自己的外套,听话得像个小朋友。纪端铭进了洗手间,用热水打湿了一块毛巾,出来的时候他还呆呆愣愣坐在床上,外套落在一边,白色的衬衣解开了两颗扣子,听见他出来的声音抬头看向他。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神啊,湿漉漉像是群青色山林里的一只小鹿,纪端铭暗自骂了一声,\"不能卷入别人的家庭伦理剧里去!他就是个纯路人。\"
可纪医生还是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头疼么\"
许彦花了好一会才分辨出来这人在说什么,眨了眨眼睛,\"有点。\"
纪端铭讲手里的蜂蜜水递给他,\"喝一点就不疼了。\"
许彦小声地问他,\"真的吗\"
纪端铭点了点头,他低头喝了一口,然后捧着杯子等了一会,坚定而小声道,\"你骗人。\"
纪端铭觉得这人喝醉了实在是可爱,他点了点头,\"那你告诉我,你哪里疼\"
许彦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然后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眨眼落下眼泪来,\"这里疼。\"
纪端铭在那一瞬间忽然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在自己眼前坐着一个濒死的人,他轻声问,\"你的心呢\"
许彦眨了眨眼,\"没了。\"
没人注意的地方,纪端铭无法控制地离许彦越来越近,他近乎将许彦半搂在怀里,\"你想要什么\"他仰着头看许彦,诚恳而真挚地问。
\"我要你爱我。\"
他伸手摸了摸纪端铭的脸,“你喜欢我么?”
纪端铭静静看了他一会,回答道,\"可以。\"他伸手扣住许彦的后脑勺,压上去一个令人窒息的亲吻。
许彦闭上了眼,可眼泪却止不住地滑落,一双手用力将他眼角的泪痕擦去,四肢像是已经被酒精蒸发,一切都像是被泡在霓虹灯里。
纪端铭贴着那人修长的小腿再往上,手底下一片凹凸不平的疤痕,他轻轻皱了皱眉,然后低头将亲吻铺在这人看得见的伤口和看不见的伤口上。
许彦的手紧紧攥住了雪白的枕头,紧握的地方已经没了血色,手腕上一串红珠子衬得人像冬天屋檐上伏着的一片雪。
纪端铭压在他身上,用力的亲吻着这个人,\"我给你。\"
细长的脖颈一掐就会断掉,青色的血管里都是暗红色的血液,剥皮拆骨,人还能剩下点什么。肋骨层叠,纪端铭拿手术刀的手指一根一根踩过去,他知道自己掌下三寸就是许彦说他没有的东西。
纪端铭笑了笑,身下瘫软的人起伏得更加厉害,他想,小骗子。这个骗子像是求救一样紧紧攥住了纪端铭的手指,而救世主轻轻回握。
前半个小时还在想\"我不能搅和在别人的伦理剧里\"的纪医生,这一刻就成了\"去他娘的\"。
关柏没等到纪端铭来给他上药,把傅杨扔回了酒店以后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连夜收拾了行李,直接坐火车就去了关西,假期只有七天,他想回家看看。这三年他从未回过家,说不上是为了什么,在国外第二年他正在冰岛观测星象的时候,家里忽然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他接起来看见那头满屋子的人,他才意识到那天是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