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采双的声音,像是被风吹散般模糊不清,“少………没事吧.......我......帮你……去......收拾......”
听见熟人的声音,魏昭明也顾不上地上的水,急忙跳下床,一边淌过去一边大声叫道:”采双,采双!“一把拉开了门。
然而门外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
一阵阴风吹过,魏昭明眼皮猛地一跳,突然想起灰褂子男人的话:
“夜间无论听见什么声响,都不要开门窗。“
后悔已晚,魏昭明亡羊补牢似地关上了门。他贴紧着门谨慎地扫视房间,身子却忍不住战栗起来,那些漆黑的罅隙他根本不敢细看,唯恐瞧见什么惊心动魄的脏东西。
等了半晌,房间里依旧一片死寂。魏昭明这才试探着走向床边,他赤脚走在水里,发出哗哗的细微水声。
躺上了床,魏昭明也不敢熄灯。他心中恶寒,恨不得立即逃离这古怪的屋子,却又忌惮再次开门会遇见邪崇,只好双手合十平躺在床上,不断地默念着心经,期盼着白日的到来。
许是累极了,魏昭明居然就在这细细碎碎的重复中又渐渐睡了过去。
”啪嗒——“
一滴水砸在魏昭明脸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窗外居然还是黑夜。他将脸上的水渍抹开,嘟囔道:”楼上水也打倒了么......“
魏昭明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顶楼的房间。
他鼓起勇气往上一瞄,便看见头顶上空悬着一双裹着旧缠布的小脚。那脚滴答滴答地落着血,不少已经浸进了魏昭明的被子里。魏昭明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滚下床,一抬头,竟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血色全无的脸。
这镜子白日不是叫人搬走了,何时又回来了?
透过这镜子,魏昭明还看见了别的东西。
他看见自己的床下,趴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躲在黑暗里,纷乱的头发仿佛无边的蛛丝,挤满了整个床下。她一双发红的眼睛透过重重叠叠的发丝直勾勾地盯着魏昭明,乌黑的指甲连在腐烂的手上,从床下一点点往外挪。她的姿势很奇怪,似乎只能依靠上半身的力量前行。魏昭明仰头一看,才发现屋顶上挂着的是一个女人的下半身,从腰部位置,被生生切断。
“魏......昭......明......”空气里传来细细碎碎的低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高高低低的声音都在叫着同一个名字——
魏昭明!
“啊——”魏昭明死死堵住耳朵,两手抖得像筛糠,脑中有无数错乱的光影掠过。他一边嚎啕一边喊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找我!我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啊……”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纵使厉鬼索命,不应该也要有个理由吗?
“啊啊啊——”
“呜呜呜呜......"
魏昭明的耳边响起了众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的双耳竟慢慢流出了黑红的血,伴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刺痛。他听见咒骂声越来越近,几乎要震破耳膜。
”是你,都怪你!“
”少爷……好痛啊,我好痛啊!“
”魏昭明,你这个晦气玩意儿......“
正当魏昭明即将失去意识时,他胸前的玉观音突然爆发出一抹刺目的金光,金光过后,万千鬼哭狼嚎和鬼影都消失不见了。
但魏昭明胸前的玉观音从未有过得剧烈震动起来,像是吸进了所有阴邪诅咒,再也承受不住般——
”喀“一声碎了。
裂成几瓣跌落在地上,暗沉沉得,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第八章
魏昭明将破碎的玉观音收拢在手中,隐隐约约又开始听见可怖的人声。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仓皇中几次都被湿滑的积水绊倒在地上,弄得从头到脚都狼狈不堪。
”容钧,容钧——“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门,一边跑一边张牙舞爪地叫唤着。
黑暗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搡催促着他的前行。
容钧的院子里黑魆魆的,只有楼梯口挂了盏猩红的大灯笼。魏昭明不知道哪一间屋子是他的,便一间又一间地挨着推开。
”容钧!容钧!“他不断呼喊着,嘶哑的声音响彻整个大院。
可容钧就像享受这种呼唤般迟迟不肯露面。魏昭明跑完了三层楼,都没有看见容钧。
”容钧......“魏昭明的心就像在被人不断地掏挖,又痛又空茫,忍不住流下泪来,”容钧你在哪儿,求求你快出来吧,我好怕......“
他拳头不自觉地收紧,手中的玉观音咯得手心生疼,魏昭明像是猛然反应过来,脸上流露出欣喜:”对,观音......观音碎了,我把它取下来了,你瞧,“他五指一张,几瓣破碎的观音就呈现在手心,”虽然裂了,但是你想看就尽管拿去吧......“
黑暗里终于传来一声轻笑,一双手从身后缠上了魏昭明的腰间。魏昭明被容钧紧紧压在怀中,湿润细密的舔舐落在他的耳廓。
”这才是我的好明儿。你我是最亲近的,莫要与我生分了。”
容钧牵着他的手伸到栏杆外,轻轻一翻,魏昭明手中的玉观音便被楼下深渊般的黑暗吞噬。
容钧用冰冷的手捏过魏昭明的下巴,与他唇舌缱绻互度口津。魏昭明早已被方才诸事吓得神志不清,以为仍是幻境梦觉,便很是主动地回应。
“乖孩子,”容钧愉悦的笑声仿佛无边无尽的一张网,将魏昭明密密织织地包裹束缚,“别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魏昭明舒服地眯起眼睛,朦朦胧胧间,他恍惚看见院子里有个好高大的黑影,突然意识到这是那间有老槐树的院子。
“小少爷,小少爷,等等我。”乳娘的声音远远地从魏昭明身后传来。魏昭明却热爱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乳娘喊得越卖力,他跑得越快。
转过一个拐角,他闻见了一股很舒服的冷香。仰头一看,头顶上是一树白中透绿的花,一串串地垂落在叶子间,让魏昭明想起马奶子葡萄。魏昭明见过这棵树,可是不久前它还开着紫色的花。
“小妈妈,这是什么花啊?”魏昭明一直仰着头,脖子有点酸。
胖乎乎的乳娘气喘吁吁地缓了两口气,才回道:”小少爷,这是洋槐花。“她顿了一下,突然用汗涔涔的手捏捏魏昭明消瘦的脸颊,”小少爷吃过槐花饼吗?“
魏昭明一听见吃的就来劲,他仰起头看乳娘,乳娘的脸在光影里是模糊的。只听这个女人絮絮叨叨地呢喃起来:”小少爷别这样看我......我可怜的小少爷,爹不疼妈不爱的,怎么连个槐花饼都没尝过......“
魏昭明讨厌乳娘这样说话。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不幸,可是乳娘总爱露出这种悲伤而愚蠢的神情,自顾自地念叨。
“小少爷,给你做槐花饼好不好,小时候我外婆常给我做,待会儿你去拿把剪子来......”
乳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钥匙,偷偷牵着魏昭明溜进了这个院子。
乳娘胖胖的身子沿着梯子爬了上去,她柔软的声音藏在树叶间:“小少爷,槐花饼必须要用干净的槐花,不能吃掉地上沾了土腥气的。”魏昭明点头如捣蒜,小小的他感觉胸腔里全是暖意,他又听乳娘说:“槐花是脆的、甜的......咦,小少爷你怎么还不去?快点吧,我们不能被发现了。”
魏昭明便跑开了。他找了很久的剪刀,最后在娘亲屋子里找了把做缝纫的大剪子,他觉得乳娘一定会夸他。
结果再回去时,院子里围了一大圈的人。魏昭明在树上没有看见乳娘,只听见那群人乱哄哄地说:“晦气,真晦气。”
“都说了这院子来不得。”
“她这么胖,瞎爬什么树。”
......
魏昭明提着剪子站在原地,一缕血红的水穿过人群,细细地溜了出来。他比一般孩子早熟,早已明白生老病死代表的意义。魏昭明胸里闷堵得慌,余光突然瞧见院子角落里还立了个人。那个人生得慈悲柔和,好看极了,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就像一幅画。
魏昭明跑了过去。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魏昭明仰着头问。
男子望着那群人,眼里黑漆漆的,似乎有点被打扰清净的愠怒。听见魏昭明的声音,他有些诧异地低下头,“你看得见我?”
“明儿看得见,明儿看得见!”魏昭明伸出手牵了牵男子冰冷的手,“你是来带走小妈妈的仙人吗?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深深得看了一眼魏昭明,并不说话。
”你怎么不过去?“魏昭明又问,见男子仍是爱答不理得模样,忽然退后了一步,情绪终于决堤,哇哇大哭起来,”小妈妈没了,没了......呜呜呜,别的人都不要我,都不要我。”
他用力扯了扯男子的袖袍,断断续续地啜泣道:“他们说,说我是童子命,说我脏......哼,”他抽了一下,鼻子里冒出一个小泡,啵一声破掉,“可,可是我每天都会认真洗澡啊......“
他哭了两声,人群都回头来看。仆役掩不住惧怕和厌恶,”哎呀呀,小少爷,你怎么能来这儿!“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牵走他。有的转身跑出了门,嚷嚷着要去叫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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