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陷 (蔷薇骑士Sora)

　　里昂打开了舱门，对方已经在飞船外迎接了。“再见，卡尔。”隔著宇航服的头盔，本应该听不到里昂讲话的少年却出人意料地回过了头，头罩里，无数珍珠般的眼泪在其中晃著，闪著。
　　里昂颔了颔首--舱门很快又关上了。
　　萤色的机群散开了，在他周围呈圆弧形摆开了阵势。模糊不清的干扰波时断时续地在耳机了响著。“我们是国际反恐精英舰队，请战舰驾驶员里昂? 亚森听著，立即投降，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否则，我们将击毁你背後的人造行星WING。请你听好了，我们的另一支舰队带著伊格尼炮（注一种火力威猛异常的武器，通常它同核武器一样被禁止开发使用）在WING的背後待机，只要你反抗我们的抓捕，WING上亿平民就将化为宇宙的灰烬！”
　　“卑鄙，居然用伊格尼炮！”里昂放开了键盘将手指轻点在屏幕上方的红色铵钮，咬牙切齿道，“我……只有……自爆装置了。”铵钮缓缓地被摁了下去。
　　“对不起，贝利亚……别了。”电流忽然弹开了他的手指。
　　“Master，住手！”
　　“贝利亚，你……！”身体有些不听他指挥起来，“贝利亚！？”
　　“你听……”来自WING星上的电波源源不断地传来，不，是传向了周围。
　　“一直以来……”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迪兰?WING女士？！
　　“一直以来，我的丈夫就有这样一个梦想，让世界成为真正没有芥蒂，和平幸福的乐园。结果，他却死在了谈判桌上。也许，现在说和平靠谈判也只是纸上谈兵。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看到和平的影子，相反的，我们作为多年来的中立人造行星，也看到了事实--我们也一直被那些所谓的大国牵制著。那些驾驶著战舰的少年才是真正的和平使者！他们拼命战斗--生活在和平幻影里的我们是不能体会到那种力量的。正如今天才离去的少年里昂，我们也看到了那种力量--为了不让我们牵扯入纷争，不惜牺牲自己，比起一心想将他交给国际反恐组织的我来说，至少我没有这样的勇气去承担。现在，所谓的反恐精英舰队保围住了我们的行星--他们想以我们的性命来威胁里昂。我想现在能真正带给世界希望的只有这样一群孩子了，所以，我们不能成为他的包袱！”
　　“笨蛋！你在做什麽啊！！”里昂看著大屏幕上淡黄色的WING从内部激射出的强光，声嘶力竭。
　　“为此，我代表WING星全体居民，决议炸毁这颗行星！”
　　屏幕上刺眼的白光让他不得不合上眼帘。“真是愚蠢！！！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急速穿梭於行星碎片中的战舰横冲直撞著冲进了舰队的重围。仿佛感受到了少年的悲哀一般，整艘战舰火样般燃烧了起来。邻近的战舰只要一被碰触到，顷刻间就自动焚毁。在近乎於癫狂的撞击中，无数高窜著橘红色火苗的机体随行星的毁灭冲击而散开。好象深夜燃放的礼花，一下接著一下地炸裂。
　　原来生命在坚强的同时也是不堪一击的脆弱--当沈静恢复，波澜归入黑色的海洋时，浮在其间的残片无声地宣告了终结。里昂大口喘著气，抵入肺部的氧气仿佛凝固住了一般，让他觉得呼吸异常的困难。
　　“Master，已经结束了。”天使贝利亚的声音听上去也是没精打采的。
　　“……大家都、死了。”
　　“Master……你要好好活著，这样才对得起他们哦。”
　　“我，杀了所有人--唔、头……痛……，是我，又是我……够了。”为了减轻疼痛，他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头发中。
　　“Master！？你没事吧--”
　　“请把我带到龙那边去--拜托了。”微弱地说完这些，少年象松了口气似地一头栽在了键盘上再没有睁开过眼睛。


第15章 怪物
　　“那是我们上一代和这一代犯下的罪孽。”这几天不知为什麽，老人总反复念叨著这句话。机舱外仍是茫茫的宇宙。格雷曾问过龙，我们到底要去哪，回答却只是沈默。莫雷欧教授的回答则更让人捉摸不透--“我们在等人归来”。当问到是否是里昂时，答案是不只是他一个人。就这样，在太空里漂泊著，偶尔在某个行星的太空港补给，却也很快就离开了。龙?迪兰和亚迪都显得很颓废，前者拼命在指挥室里联络著组织中的其他人，收集著各路情报，甚至连吃饭的时候也不空闲。後者则终日闷声不响，没事做就回自己房间睡觉，即使格雷想找亚迪聊聊天，他也爬上床照睡他的觉。无奈之余，格雷只得百无聊赖地看著窗外闪耀的群星掠过。
　　终於有一天─
　　在宇宙间他们的生活起居全靠自动显示时间的挂锺，当格雷眺望著远方闪光的世界时，身旁忽然多了个人。
　　“爷爷说六艘天使中的四个部分很快就要聚合了。但是人类的战争也快要开始了……”
　　“要打仗了吗，亚迪？”
　　“我会上战场，爷爷说--已经因为我们死了很多人了，所以我们要尽最大的力量减少即将爆发的战争带来的伤亡。”亚迪正坐在他的身边。
　　“亚迪，你……”
　　“什麽？”
　　“不，没什麽。我、我是想问HIDE最近好吗？”格雷尴尬地收回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他吗--最近好象没精神。就算你想和他再吵架也不可能了。”
　　“那天在机场的时候我们遇上了袭击，你还有印象吗？”
　　“恩，只有一点。HIDE占据我身体之後发生什麽就不知道了--他好象不想让我知道。怎麽了？”“那就好，你不知道最好了。”
　　“格雷，我很残忍吗？”亚迪将头埋在臂弯里。
　　“你……是HIDE？！”
　　失去神色的绿色眸子映著少年的身影。“真的，在你看来那麽残忍吗？”
　　“……杀人，是不对的。我只是这样觉得，但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所以……所以真的、真的很难过--在你做了那种事之後。我……”
　　HIDE无言地把手放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半晌忽然笑著拍手道：“我好象以前就杀过许多人，只是这样……但，即使看到他们死，我仍然笑得出来。”
　　“HIDE……”
　　“不过，只要在我神志清醒的期间里，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守护Master，即使为此消失。”
　　“HIDE，天使究竟是什麽生物，我到现在还是没有弄明白。”格雷问。
　　他咬著麽指指甲，半天才松开：“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时会痛苦到想发狂。”
　　“WING星毁灭了。我母亲也死了。”走道一旁的房间里，龙的话语飘了过来。少年与HIDE面面相觑。
　　“好象是为了救里昂……”
　　“！”HIDE无言地拂去略嫌长的刘海。
　　“怎麽会……”格雷刚要叫出声，对面的房门移开了。龙清瘦的身形出现在他们眼前。
　　“你们……”
　　“……”
　　“你们都听到了吧？”龙的脸色异常难看，“我母亲……”
　　“为什麽？”
　　“呃？”
　　“为什麽她要这麽做……真的是为了里昂吗？”
　　HIDE双手抱在胸前，绿色的眸子轻微地抖动著，笑了。
　　“值得吗……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鬼，赔上了几亿人的性命。真是愚蠢。”
　　格雷猛地揪住了HIDE的衣襟，瞠视著没有一丝同情的天使：“你！”
　　“我怎麽了，不是事实吗？你不觉得愚蠢吗？”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轻易捏碎他人性命的你是不会懂的！”
　　“哼，也许吧……我本来就是怪物，所以才有这样说话的权利。而你，毕竟是伪善的人类呢。”带著一脸嘲讽的HIDE冷冰冰地踏著走道的塑胶地板扬长而去。
　　“太过分了，那麽难听的话也说得出口。”
　　“不，格雷。HIDE是对的。”
　　“啊？”
　　“说的一点没错。是很愚蠢。”
　　格雷在一瞬间失去了回应的语言。
　　“母亲这麽做是很愚蠢，但我想……我想应该是有理由的吧。所以……”
　　“所以才以那麽多无辜的生命换取一个人的幸福？这麽做有什麽意义？！”
　　“……”
　　面对任何事情都永远冷静沈著，号称WORLD金组中的第一能人的龙的眉宇，也因为自嘲而扭曲到了一起。但在接下来的瞬间，这又已经转化为了苦涩而又真挚的表情，从他的脸庞上，不难看出对於不搀杂半丝阴影的格雷的清澈感的羡慕。
　　“……为什麽，为什麽……回答我，龙！”
　　“……我、我……”不成声的语言燃烧著这位年轻男子的喉咙，“我……不要问了，我不知道……”他跪在了少年的面前，用力地一手支撑著地面，另一手支撑著脑袋。
　　“格雷，龙已经很难过了，你就不要在追问了。”老人想伸手扶起他，而龙已经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
　　“我不是想责问龙，我只是不明白，为什麽你研制的天使可以肆意杀人，可以轻易地伤害别人？！”
　　“格雷……请不要这样想。”
　　“看到HIDE那个混蛋的言行，我当然会这样想啊！”
　　“……天使，是我们WORLD的战斗机器。但是，它们的诞生是建立在牺牲了无数科学工作者生命的基础上的。我们把自己所有可以给它的情感都给了它，包括同情，关心别人，体贴别人以及悲伤……那是一百多年前天使创始人的宿愿。从天使计划的启动开始，我们就踏上了对人类亵渎的犯罪之路。违背自然规律，违背人类伦理道德的实验从那时开始，就没有停止。直到今日，仍在持续。其实，你们也是实验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