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无术、有勇无谋、狂妄自大、荒淫无道……能用来形容贾赦、贾珍这两个当家人的词语还真是不少。
“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家太招摇了,小辫子也多。”林沫道,“何况,结党营私四个字搁谁家都躲不过去,他们家吧,大坏事没胆子做,但是也掺和了不少。先头忠顺王——”他把“死在元妃帐篷里”几个字吞了回去,道,“他们家的人,脑子都不中用,站队又不会。跟这些比起来,那些为了一两把扇子打死个人、纵容下人贪钱之类的事,虽然更可恶,但还压的下。”
归根结底,是这么一户人家,不够聪明,胆子却忒大了一些。小动作太多,还容易得罪人。
而且,对于刚过五巡的皇帝来说,姓贾的这一家子人,已经一点用都没有了。
“只是凤姐姐到底是女人家,这事就算她占了十二万分的理,别人也会说全是她的错。”静娴道。
林沫点头道:“这倒确实。她估计也知道,否则去年过年的时候就闹着要和离罢?王相虽然在四家之中能做主、说话,到底只是她叔叔。若是她爷爷还在,断不至于这样。”
静娴闭上了嘴。林沫曾答应过保凤姐,然而如今和惠公主在京里头,不必林沫出手,她自己似乎就能——还不必担心丈夫的名声。
“其实,换个角度想,还有个两全的主意呢。”
“嗯?”静娴有些意外。
林沫说得法子,在她听来简直像是个天方夜谭。
“为何不可?她又没有和离的打算,贾家也不敢真给她张休书,那熹大嫂子就还是她小姑。小姑子看不过哥哥所为,把嫂嫂接到自己身边,琏二哥哥那些什么停妻再娶的荒诞名声便不会干到她的名声。你别看容家姨妈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她们这样没有爵位,只靠姨爹在官场地位的人家,其实最好名声。有这么个机会撇干净儿媳妇同荣国府那些荒诞事,她若是想明白了,自然会去尝试。何况,熹大嫂子那行事你还不知道,别说出去交际了,管理内宅都不像话。她自己倒是忍惯了,不怕被人欺负,可是一大家子的女主子,哪有这样的。若有她嫂子从旁协助着,想来会好一点。”
静娴冷笑道:“熹大嫂子那人,你就是再给她一百个胆子,你看她敢不敢这么着同自己娘家撕开。再者说了,这事照你说来,对姨妈家是千好万好,对荣国府却是自己家嫁出去的姑奶奶把媳妇领走,这是要亲女儿来说她们家不仁不义、不守礼法?她们家能答应?”
林沫看了她一会儿,道:“横竖我当年答应过保她,你宽心吧。”
虽是如此,但人家夫妻两个闹不和,为的是贾琏偷娶二房的事,这事就王家、贾家两家人出面合适,其他人多说两句话,都会被人说三道四。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静娴和凤姐也没什么直接关系,不就是当初怀着身子的时候托她照顾了一阵?再好的朋友,也没有这么出头的道理。别人提起来,有几个会信是她孔静娴要捞凤姐,只会把那些脏水和闲言碎语扯到林沫身上来。
虽然任性,她还真没打算耽误丈夫的名声。
思来想去,竟真的是林沫那个主意,算得上是双赢。
京城的女眷没什么事做,每逢到谁家红事白事小孩满月老人大寿,哪怕是院子里头的荷花开得好些,都要在家里摆上几席,一堆子人坐在一起,说说近日的乐事。别说静娴不爱这些,就是容白氏,丈夫不在,也觉得这样子嚼舌头的事儿叫人心累。
她头疼地和静娴说起来,迎春还在家里,除了木讷些不顶事,说真的,也是老实本分的,但是娘家实在是拖后腿,她也不好说后悔当初不听林白氏的,给容熹找了这么个继室。只是抱怨几句罢了。听静娴提到要接凤姐回家。吓了一跳:“侯爷答应?”只当和惠公主在,静娴又犯了糊涂。
“不怕,有北静王给侯爷撑腰呢。”静娴思来想去,还是把林沫的那意思提了一提。
容白氏也是个聪明的,登时就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第258章
静娴说她不怕,横竖有北静王,倒也不是随口一提。当年林沫还在家里守孝,身上空有爵位,没有实职,本事才干一点也没流露出来的时候,就能指使着北静王给他家修园子,虽说现在关系更上一层,林沫也不大舍得——或者说不大好意思叫水溶为他得罪人了,但不巧北静王就是吃这一套,有时候那举动,静娴觉得“溜须拍马”四个字都难以形容,甚至心里暗想着不对,这人不是传说中的风月老手么,表现得跟毛头小子似的。还想着要不要和林沫说一声,别欺负得狠了,留点力气下回用。
只是心里又未免难过些。水溶这么看是个好人,可惜周姐姐没福。在娘家就因为父母早逝不被重视,委屈得很,好容易嫁人有孕都算顺利,婆婆谦和丈夫大方,大好日子就在眼前,自己命丢了。故而和惠公主劝她多生两个的时候,她毫不犹豫道:“先看看修航修朗两个长什么样。”
懂事的话,一两个就够了,不懂事的,再来几个只怕更叫人头疼。
容白氏心里也转了念头,只是她仔细略一思索,就像静娴一样觉得不大可行。实在是她家里那个媳妇有点扶不上墙,别说叫她去指摘自己娘家,她能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算好了!原来只当这姑娘老实本分,娶回家不至于欺负孙子,结果不光是老实,简直木讷了,还得防着孙子欺负她,她这么好面子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当年选这个媳妇的眼光简直是蠢笨至极。
不过她也不会对着静娴抱怨。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这本来就是当初她思虑不周。不是靠怨儿媳妇不争气就能解决的。而且怎么看,景宁郡君都不是个有耐心有闲情听别人诉苦的主儿。
“侯爷最近挺忙的?”她问了一声。
“可不是。”静娴应了一声,自己也才意识到,林沫最近还真是挺忙的。不像是和水溶出去厮混,每日回来的时候,也看不出来多累,然而瞧得出来挺急,跟已经被剥腹放血的鱼临了挣扎两下似地认命。
不过林沫却又挣扎了下:“换个形容,我还不至于那么惨。”
“最近不见北静王来家里?”静娴替他揉着太阳穴,“就算他喜新厌旧也忒快了些。”她本意是嘲讽,谁知林沫真的睁开眼睛,道:“可不是。”登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问了一声:“真的?”林沫笑笑:“假的。”静娴跟着告状:“都说他府上养了新的戏班子?还有人说甄应嘉的小儿子,长得像翁马的那个,被他收了。”
林沫“唔”了一声:“你现在消息都比我灵通了。”
“真的假的?”静娴推了推他。
“我从前并不知道你这么好打听。”林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来,“既然都传到你耳朵里了,应该是真的吧。改明儿我替你问问。”
什么叫替你问问?静娴见他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禁有些泄气:“你自己不想问他?”
“我有别的事儿想问他。”林沫道。
比如说吴廉水吴大将军,究竟是姓吴,还是……
不过说到底,这事跟孔静娴也没多大关系。他也试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着问水溶合适还是问和惠公主合适。不过按道理讲,和惠公主讲的那么隐蔽,除了太皇太后没别人知道,那若是北静王也不知道呢?拿这话去问,难免要被他察觉出什么来。何况听水溶上回介绍皇上的后宫局势,想来是没觉得吴贵妃有什么异常,只说了运气。
可见皇家那些秘辛,若真的想瞒下来,那真是没话说。
可为什么自己的身世就搞得好像人人尽知一样?虽说有水汲那张脸的误导,但似乎,从他一开始进京起,水溶那近乎就套得格外热烈。若说他一点也不知道,那也不大可能。本朝出了那么多状元,他水溶怎么不勾搭别人去?
莫非皇帝真的没打算瞒着多少人?
林沫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声冷汗,捂住了静娴的手:“时候不早了,你也歇去吧。这几天辛苦你了。过一阵,见了分晓,我带你去庄子上散散心。”
“你把凤姐姐捞出来就行。”静娴提醒他。
林沫奇道:“你还没有同姨母说?”
“你还真以为你那法子行得通?现在贾宝玉还没走呢,扶摇翁主本来要嫁个痴儿也罢了,人家家里还闹出这样的丑闻来,本来不过是人私底下说说,你叫熹大嫂子到明面上和人家撕开?就是那位熹大嫂子开得了口,皇上也不肯啊,扶摇翁主的面子往哪里搁呢。”
“管她的面子做什么。”林沫嘟哝了一声,“这么多年就没老实过,喊打喊杀完了再送点礼,就算前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家惯打这样的主意。你等着看吧,现在是皇上隆恩浩荡,等她们自以为练完了兵,肯定又是一番折腾。”
这些朝堂的事静娴也不懂,她不过是提醒了一句,然后道:“算了,你也别插手,我求公主去。”
“公主肯定比我忙,凤姐姐是谁她估计都不知道,何必拿这事去烦她老人家?”林沫拍板,“行了,我想法子去,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