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实话，虽然在这个高手如云的学校里，穆益的排名仍然靠后，但他上次的月考已经超过预测的一本线了。
“那我是不是要好好谢谢你，”穆益顿了一下，尾音上扬道：“小黄老师？”
“什么啊……别这么叫我。”黄明煊红了红耳尖。
穆益的长相偏凌厉冷峻。眉骨微突，鼻梁高挺，嘴唇很薄，下颌线刀削般利落，天生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气场，但此刻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便霎时柔和了不少。
“不叫小黄老师那叫什么？”穆益故意逗他。
“我也不知道。”黄明煊边说边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穆益看着他的小动作，勾起唇角说道：“那就谢谢小男朋友。”
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黄明煊的耳朵里，他在内心“嗷”了一嗓子，嘴里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几秒，最后黄明煊率先投降。
“随便你吧。”他稍显窘迫地低下头，往嘴里塞了好几口饭，不再看对面的人略带调笑的眼神。
吃完饭，黄明煊慢吞吞地跟着穆益走出食堂，没走几步便打了个饱嗝。
自从跟穆益在一起之后，黄明煊就没再挨过饿，而且基本上每顿都会吃撑，像今晚他吃了四个菜，两碗饭，一碗汤。
“我们去操场散个步吧？”他摸了下自己的肚子，“我有点撑，想消化一下。”
“好。”穆益点头同意。
临近七点，天色已暗，空中偶有一抹纤云飘过，是月朗星疏的好天。
“那个，阿益。”黄明煊大着胆子这样叫他，表情却是有点苦恼，“我最近好像胖了。”
穆益脚步一顿，停下来看他，“你本来就瘦，再胖点也没关系。”
“这样吗……”黄明煊捏了捏自己的腰，掐出了一小坨肉。
“嗯。”穆益转过头看前方的树，过了几秒，又目光灼灼望向他，“再叫一次。”
“什么？”黄明煊松手，愣了一下。
“像刚刚那样，再叫我一次。”穆益重复道。
黄明煊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嘴唇，轻声唤道：“……阿益？”
穆益扬起嘴角，牵起他的手，往操场方向走去。
操场上只有零星几人或散步或跑步，宁静夜晚里，草丛深处传来虫鸣声续续断断。
黄明煊缓缓地走了半圈，越走步速越慢，大约两百米之后他停了下来。
“我好像走不动了……”他有些可怜地望向穆益，声音又弱又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
穆益看他一眼，轻飘飘地说：“刚刚是谁说自己胖了？”
“呃。”黄明煊哑然。
“刚刚是谁提议要散步的？”穆益又问。
“……是我。”黄明煊老老实实地说。
穆益轻笑一声，捏了捏他的手，问：“那还走吗？”
“走吧。”黄明煊咬咬牙，“起码走完剩下半圈。”
不过他想错了，剩下半圈不是走完的，是跑完的。
“谁在那里！”
一声呵斥如惊雷从天而降，两人皆是一惊。
只见教导主任站在操场外，横眉竖眼，举着手电筒朝他们俩的方向照射。在乌漆墨黑的夜晚里，那一道白光明晃晃得刺眼。
“怎么还有人！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教导主任说罢便抬脚走过来。
“晚自习开始了？”黄明煊急忙问：“我怎么没听到铃声？”
“我也没听到。”穆益说。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主任过来了，我们怎么办？”黄明煊有点紧张地问。
“别怕。”穆益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天黑，他看不清我们。”
高中三年黄明煊从来没被老师抓过，眼下手掌心不禁微微出汗，“可是他走过来就能看清我们了。”
穆益握紧他的手，想了想说：“我们从后面的斜坡绕回去。”
“后面有路？”黄明煊一脸惊讶。
穆益点头，“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向图书馆。”
“那我们快走吧。”
说罢，黄明煊反握住穆益的手，转身便跑。
“站住！你们哪个班的！给我停下！”教导主任在后面大声喊道。
风自耳边呼呼地刮，吹起了衣摆，吹乱了头发。两人以极快的速度跑出操场，冲上斜坡。他们钻进一片幽静无人的树林，教导主任气急败坏的声音被遥遥甩在身后。
一路飞奔，黄明煊只觉得两腿发软，额头上沁满了薄薄的汗。
“好险啊，”他弯下腰喘着气：“差点就要被发现了。”
穆益也微微喘着气：“你怕被发现吗？”
这个“被发现”有双重含义。一是被发现没去上晚自习，二是被发现早恋。
黄明煊不知道穆益问的是哪一种，但无论是哪一种，他的答案都一样。
“不怕。”他摇头。
“那刚刚为什么要跑？”穆益笑了。
“对哦……”黄明煊迟钝地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说道：“这样反而还显得做贼心虚。”
穆益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傻。”
“你不早说，你也傻。”
黄明煊觉得自己真是胆大包天了，居然敢这样和穆益说话。
只见穆益眉眼一弯，笑出了声：“是，我也傻，不然怎么会喜欢你这个傻瓜。”
扑通一声，黄明煊的心跳快了一拍。
清朗的月光自头顶倾泻而下，似纯白的涓涓流水，消融了穆益眸中长驻的冰雪。
他唇角挂着笑，笑意直达眼底，神情温柔又宠溺，完全不似平时冷若冰霜的样子。
是夜色太撩人，还是晚风太醺人，不知道，黄明煊只知道他现在很想亲亲穆益。
是的，他想要亲吻穆益。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藤蔓疯狂生长占据了他的脑海。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话音落下，万籁无声，时间仿佛静止。
说出口的话便不能收回，黄明煊的呼吸变得局促起来，表情惴惴不安。
穆益讶异地扬了扬眉，“当然可以。”
两抹红晕迅速爬上脸颊，黄明煊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穆益的嘴角。
微风轻拂，月影婆娑，这一吻像漫过山岭的薄雾，一触即分。
“好不真实啊……”黄明煊喃喃道。
穆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在耳边低声说：“那就再来一次。”
耳廓处擦过一道温热的呼吸，下一秒，一个结结实实的吻印在了他的唇上。
第17章
时间一晃，模拟考来了。
这次模拟考全市统一，总共有四万多名高三学生参加，从考场安排到题型设置，全部模拟高考的形式。
学校格外重视，学生压力也大。
每天从早到晚要上十几个小时的课，有时候课间十分钟也会被拖堂拖掉。在这最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很多走读的高三生为了节省时间，纷纷选择了住宿。
这个周末，黄明煊就迎来了一名新室友，叫刘哲宇，二班的。
此人也是一名学霸，排名长期名列前茅，但跟黄明煊不太对付。只因他觉得自己和黄明煊的成绩差不多，但学校却没通过他保送F大的申请，于是心生不服和嫉妒。
这是单方面的不对付，黄明煊并不知晓，这天早上他还准备了小零食欢迎新室友。
“搬宿舍很辛苦的，你要不要吃点巧克力补充下能量啊？”
黄明煊顶着一颗睡得乱蓬蓬的脑袋，从上铺探出头问。
现在是星期六早上八点，刘哲宇刚到宿舍，他被分配在黄明煊的下铺。另外两个室友出去刷牙洗脸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刘哲宇放下东西，自顾自地开始整理行李，黄明煊以为他没听见，于是又问了一遍，“你要吃巧克力吗？”
砰的一声，刘哲宇把行李放平在地，头也不抬地说：“不要。”
黄明煊愣愣地“哦”了一声。
明明是初次见面，但对方似乎怀有敌意，黄明煊对此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没时间细想太多，在大考前的周末，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复习，他也有事要做。
是的，他今天计划去医院。
关于这个决定他已经纠结好几天了，经过漫长的深思熟虑，他最后决定趁穆益还没发现，赶紧去医院把手术做了。
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一直拖着终究不是件好事。而且心里一直压着块巨石，他没法集中精力在学习上，穆益也迟早会发现他的异样。
出门前，他给穆益发了条短信，说自己今天要回福利院。穆益没说什么，只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从学校坐地铁到市二医院有十几个站，中间要换乘一次，路上大概花了一个小时，等到达医院时已经十一点了。
四周是肃白的墙，头顶是炽亮的光，医生护士步履匆匆，面色苍白的病人唉声叹气。医院给人的感觉总是既繁忙又沉重。
黄明煊挂完号之后拿着缴费单坐在大厅里，一边等着广播叫号，一边闭上眼睛开始默默背书。
轮到他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他拿着病历本和缴费单上楼，穿过两条长长的走廊，拐了一个弯，便看见Omega乳腺科的标示高高挂在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