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吃的,还是傅姐姐亲自下厨,段小楼眼疾手快迅速摘下身边一颗莲蓬,好险,差点就错过一个。
“嘶——”傅书华突然抽了口气,惊得正自摘得起劲的段小楼赶紧丢开手中的果实赶过来,被叶柄上突出的小刺划拉开几道浅浅的伤痕,细细的血珠在傅书华细嫩的指尖很是显眼,看得段小楼好生心疼,抓过傅书华的指尖,段小楼轻轻含住被划过的伤口。
原本微痛的伤口在段小楼的吮吸下微微发麻,感受到段小楼的舌尖舔过伤口带来的酥麻,傅书华抬眼便看到眼前这人隽黑眸子里透露的认真,心中一暖不由轻轻叫了她一声,“小楼。”段小楼扬起眉嘴里呜呜咽咽应着,一双眼睛带着询问望着傅书华。
“你愿意陪我回宣州吗?”不消自己拜托,段叔早已将段家在宣州的活动向自己托盘而出,沈家本就多行不义再加上段家有意的针对打击报复,如今的宣州怕是已经没了沈老太和沈昊的容身之处。傅书华承认这一问是带着些私心的,她原本的意思是只是想让段小楼陪自己回宣州祭拜父母罢了,可是问出口的话却是带着容易令人误解的意味,回宣州就是指待在宣州舍弃漠北家主的地位吗?傅书华盯着这些日子在段叔的调教下被迫端起几分家主架势的段小楼,免了长途奔波之后原本尖尖的下巴也多了些圆润配上白皙粉嫩的笑脸,竟让整个人在不知不觉中隐隐露出些许贵气,但是这种贵气却不是让人一眼看来是后天养成的,反而就像是她生来便有打骨子中渗透出只是被掩盖了而已。
可是傅书华真正感到惊讶的却是对于段小楼身上这种莫名的转变她竟然适应的毫无隔阂,就像段小楼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这让她的内心有些隐隐不安,所以这一问算是她对段小楼心意的一场考究,在她得到了富可敌国权倾天下的地位之后,是否还愿意陪自己闲庭漫步,重返平凡。
就算答案早已刻在自己心中,可是在听到段小楼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自然是陪你”的时候,傅书华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段小楼永远都是自己的段小楼,不管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她对自己的心意又岂能拿来质疑。望着眼前对方才一切浑然不觉屋子心疼的帮自己轻轻吹着伤口的段小楼,傅书华一颗心完全融化在她的温柔相对。
谁能画取沙边雨,和烟澹扫蒹葭渚。可惜天公不作美,几日闷热后现在竟突然下起了雨,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快,湖面上落满了密集的雨滴,段小楼一手护着傅书华,另一边也不忘了刚摘下的莲蓬,两人举着段小楼折下的大朵荷叶遮着身子一路小跑着回了驿站。雨水打在脸上很是清凉,耳边响着荷叶盛水后叮叮咚咚的声响,傅书华放掉手中的荷叶在雨中轻灵飘舞,段小楼望着眼前一身衣衫被雨水浸湿,整个身子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的傅书华,也跟着将手中的荷叶放下,两人一起顶着大雨嘴角含笑往驿站走去。
一汀烟雨迷离,骤雨附着在半空的尘埃使得眼前一片迷蒙,傅书华和段小楼眼瞧着驿站门前站了一堆人马,披戴蓑衣斗笠看打扮应当不是段家人,却不知在商榷甚么。两人加快步子跑到了驿站檐下,只见那一群人湿沥沥的等在雨中,应该是来避雨的,当中也不见有人骚乱,修养倒是极好。
没多时便有护卫从里头出来传达让他们入内躲雨的许可,只听得其中有一个谦和的声音朝着守在门外的护卫拱手道谢,“那便多谢了。”此时在檐下等着的护卫见段小楼和傅书华归来,赶紧递上准备好的锦帕给她们擦脸,段小楼却提着一兜莲蓬迟迟不肯松手,也顾不上接过锦帕,任一身的水渍湿哒哒往下滴,傅书华只得接过帕子动手帮她擦干一脸蒸腾的雨水,将贴在颊边和额头的几缕湿发拨开。
方才一直站在驿站前的那拨人中有一双目光自傅书华出现伊始便目不转睛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直到段叔出来见两人这么一副狼狈样子轻轻咳了一声,“少主下次若是再偷偷带少夫人溜出去,一定要保证带着她平安归来才是。”段小楼一张小脸面带赧色,原来段叔早就知道了,傅书华简单擦了下身上的雨水,笑着劝段小楼放下那一兜宝贝似的莲蓬。
听得耳边有一个迟疑的声音响起,“你可是——傅伯父家的小书华。”傅书华闻言霎时变了脸色,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却是方才身着蓑衣道谢那人。见傅书华有反应,那人走上前来取下斗笠,露出一张谦谦君子温和有礼的脸孔,“方才一直犹豫着不敢开口相认,现在走进看清了果然是小书华无误,你还记得我吗?”傅书华惊愕的望着眼前对自己笑得温和的男子,“你是谢赟哥哥。”
那人见傅书华认出自己,笑得更是清雅好看,“是啊,都说女大十八变,可是在这么多人当中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小书华,你跟小时候比却也没多大变化。”傅书华在此遇见故人一时欣喜竟忘了现下所处的环境,段小楼捏了捏衣兜把头凑过来语带疑惑问她,“傅姐姐,这个人是谁啊?”
☆、第75章 如切如磋
来人自方才就一直觉着段小楼与傅书华举止亲昵,眼下不知二人关系也是有些疑惑。然有些事说来话长,正在傅书华琢摸着该如何解释之时,段叔的声音不早不晚响了起来,“雨下得太大,各位不妨进来再谈。”段叔睨视一眼一身湿漉漉紧紧跟着傅书华的段小楼,再看了看丰神俊朗的谢赟,眉角不自然微微抽了下。
段小楼和傅书华一身衣衫湿透,被段叔催着去后堂换干净衣裳,谢赟身着蓑衣斗笠衣除了衣裳带着些潮湿倒也无碍,当下便坐在前厅等二人出来。
段叔吩咐底下人将热姜茶送到前厅,谢赟接过茶盏抿了口热茶,顿时觉得舒畅不少,段叔看着眼前举手投足之间均透着儒雅的男子,手中杯盖半掩茶碗,不紧不慢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谢赟搁下手中触感细腻的杯托,含笑回答道,“在下姓谢,单名一个赟字,此番多谢东家让我等一行入站躲雨。”
赟者,能文能武,陶朱之富。
段叔眼底的深沉一闪而过,“这驿站本就是与天下人方便所设,又不是我们一家独占,岂能担得起阁下‘谢’一说。”谢赟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继续道,“若不是在驿站偶遇,可能就会错过与书华相见,道谢自然是应当的。”
指腹绕着细腻的茶碗边沿轻轻摩挲,段叔似是不经意问道,“谢公子自方才起就直呼我家少夫人名讳,可与我家少夫人是旧识。”
少夫人,谢赟的笑意僵在嘴角,面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得知傅家落难的消息自己便开口求父亲借了城中兵马赶往宣州,岂料宣州早已是人去楼空,本想着回了阳城再继续寻访,不料竟在这处遇见了那人,相逢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倾诉便只能埋在心底,果然是造化弄人,谢赟隐在袖内的手指蓦地收紧,心底的苦涩蔓延开来,自己终究是迟了,伊人已嫁他人妇,恨不相逢未嫁时。
见谢赟僵硬在木椅上,段叔轻轻咳了一声,“谢公子”。谢赟出梦初醒压下心头的苦楚抬头应道,“家父早年幸得傅伯父相助成了番事业,我与书——少夫人自幼相识,后随家父转入阳城才少了联系。”
“原来是故人之子,段某失敬。”
故人之子,事到如今自己竟然只落得这么个称呼么,当年一念之间没让父母定下亲事,竟是追悔莫及,谢赟苦笑着问道,“不知书华与贵府少主何时摆下的喜宴,在下改日定将贺礼补上。”方才在驿站外见那人一直陪着书华淋雨,书华也没有一丝被强迫的不悦,眼下他们府中还有眼前这个深不见底的管家护着二人,如果她真的幸福,自己成全便是。
“喜宴?”段叔皱着眉反问道,“何来喜宴?”谢赟听得段叔这一问,登时愣住,“难道说贵府并没有办理婚嫁喜宴?”
“凡尘俗礼,俗不可耐。”段叔冷冷吐出这几字却不想在谢赟听来却是惊起一片波澜,没有喜宴就名不正言不顺将书华带回府,竟然如此怠慢她,实在是过分至极,这么想想书华所嫁未必就是良人,若是日后娶得三妻四妾,岂不是误了书华终身。
谢赟站起身朝着段叔做了一揖,朗声道,“贵府既然不能堂堂正正给书华一个名分,纵然只是身为故人之子,在下也断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了去。”
望着一脸清朗却掩盖不住愤慨的谢赟,段叔冷冷问他,“若是如此,你待如何。”
谢赟站在堂下,穿堂而过的风含着湿意卷起一身衣袍,“谢某不才,不是富商巨贾富甲一方,但家中也有几分薄势,若府上委屈了书华,即便他日谢赟背上强取豪夺仗势欺人的骂名也要将她带走。”
段叔闻言静静看着他,冰冷的目光落在谢赟脸上,“带走她?就凭你站外那些势单力薄的守兵,就妄想在本家的地界上掳人,简直是痴人说梦,小小刺史之子,就算是将你父阳城兵马悉数带来,我也定教你倾巢而出有来无回。”
“你——”谢赟此刻浑身如堕冰窖,怎么会,一路上自己都吩咐过不露痕迹,不显身份,为什么眼下这人却将自家底细抖得一干二净。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涌上心头,对方已经对自己了如指掌,而自己却对他们一无所知,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化成恐慌萦绕心头,连刺史官家都不放在眼中,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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