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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夸他吗?”
  “差不多。”
  秦予鹤低头看着江淮。江淮提起薄渐的时候是不一样的,江淮不大爱笑,提起薄渐时却眼里都是笑。
  他“啧”了声:“那祝你们早生贵子?”
  江淮抬眼,从鼻腔哼出声笑:“不用,没有给你添个弟弟妹妹的打算。”
  “……”
  “江淮。”秦予鹤开口。
  江淮还记着之前在火锅店,秦予鹤把他脑袋按在沙发上的仇,挑衅似的抬眼:“叫你爸爸干嘛?”
  “滚回学校上课去,你迟到了。”
  江淮:“……”
  “我日?”江淮猛地起来,拿手机出来看了眼时间……一点五十四,差六分钟打上课铃。下午第一节 课他记得好像上老林的数学课。
  “操我他妈真要迟到了,下午有我们班主任的课,”他随手把烟头碾进边上的烟灰缸,匆匆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江淮一顿,扭头端详了半天据老秦说自己省吃俭用小半年给他攒出的滑板:“滑板能用吗?我滑滑板比跑着快。”
  秦予鹤拿手肘搡了他下:“滚吧你,老子买来给你收藏用的,谁让你上路了?自己跑着去。”
  “小气……”江淮撇嘴,“先走了,有事儿再联系。”
  “谁他妈小气了?”老秦气哼哼的,“以后我再发微信你快点儿回,发条消息一上午不搭理我,我怎么联系你?”
  江淮瞥他:“我说的是有事儿联系,你那点破事也算事?”
  秦予鹤:“……”
  江淮没再搭理他,往门口走了,背对着秦予鹤抬了抬手:“拜拜。”
  秦予鹤看着江淮走到房门前,忽然开口问:“江淮,你还要抑制剂吗?”
  江淮一顿,他没回头:“暂时不用了。”
  “嘭”,门关了。
  江淮走了。
  秦予鹤像发呆似的靠在墙边儿站了半晌,叼着烟,慢慢顺墙根蹲了下去,叹出一口气。
  江淮迟到是百分百要迟到了。
  宾馆离二中不远,江淮跑着去差不多十分钟,从学校后门西的铁栅栏翻进来,再跑到学礼楼,又差不多十分钟。
  所以等江淮到教室,老林第一节 数学课已经上一半了。
  江淮在二班外走廊前门到后门中间徘徊了几圈,最后摸到后门……没锁,他悄悄拧开一道细缝儿,蹲在门框脚,一点点挪了进去。
  坐倒数就有这个好处,虽然姿势不大体面,但可以偷偷溜进来。
  薄渐没同桌,靠后门最后一排就薄渐一个人。
  江淮挪进来,没声没响地把门关上,蹲在薄渐凳子后面缓了缓。
  老林在讲台上讲预习学案,江淮看不见人,只听得见老林的粉笔头磕在黑板上铿锵有力的声儿。江淮稍抬了抬头,恰好和偏过头来,低眼望向江淮的薄渐四眼相对。
  可能是教室中央空调太热,也可能是英雄末路,江淮手心攥出汗来,他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薄渐点了下头。
  江淮跟薄渐是前后桌,他俩座位都靠过道,赵天青这一竖列靠墙。
  今天赵天青没去体训,趴在课桌上睡得不知今朝何夕。
  老林不写字了,转身过来讲题:“……我们首先把这条过a点的直线倾斜角求出来……”
  老师站在讲台上往下看,最后一排的同学开没开小差,都看得一清二楚。江淮心想他现在要是从过道跪蹲过去,老林肯定发现他了。
  到时候他妈又是一篇三千字检讨。
  他开学到现在,写的检讨比他写的语文作文还多。
  江淮蹲在薄渐凳子后头,拉了拉薄渐校裤裤腿。薄渐低头看他,江淮指了指薄主席桌肚底下,用口型说:“我爬过去。”
  薄渐怔了下,握笔的手收紧了。
  江淮没说完,继续一边往后指,一边用口型说:“你往后退退。”
  “……由图可得,a点坐标(3,2),我们先算直线斜率,再求解离心率e……”
  “嗡——”
  低微的凳腿摩擦在地板砖上的声音。
  凳子往后拉了一点。
  薄渐把桌肚底下的腿退了出来,别到一边。他腿长,不在桌肚底下舒开,就显得窄狭拥挤,膝盖抵得课桌微微晃了晃。
  他垂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江淮。
  江淮尝试性地往里靠了靠,他蹲着太高了,要进桌底,得跪到地上去……地上不大干净,这个姿势也没太有颜面。
  江淮蹲着,和自己僵持了三两秒,最后硬着头皮,膝盖着地,向下伏了伏腰。
  课桌底下有三面木头横杠,到时候他还得从横杠上钻过去。
  空间狭窄。
  江淮的腰蹭着薄渐的小腿。校服布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薄渐手里的笔捏得很紧,他几乎一动没动。
  “……所以到这步,我们椭圆的标准方程就求出来了……”
  老林确实没发现,江淮从进门到钻进薄渐桌子底下,都正好被薄渐和薄渐的课桌给挡住了。他讲课投入,也没注意那么多。
  他讲着讲着就走动开了:“然后我们给椭圆做切线……”
  江淮脊梁骨都僵直了。
  日。
  日日日日日。
  透过桌底桌腿桌杠的小方框,江淮勉强在过道尽头看见了一双中老年男性棉鞋,老林说话的声音也愈来愈近……
  林飞怎么他妈的下讲台了??
  林飞这他妈要是一直走到最后一排……还能看不见他在薄渐桌子底下?
  江淮觉得他就一傻逼。
  迟到就迟到了,迟到就直接进来呗,反正他迟到又不是一回两回了,非得往人桌子底下钻,自作聪明。
  那双中老年棉鞋越走越近。
  江淮在桌底下转过身,想趁林飞过来前赶紧钻出去。后门没关,他能出教室。
  “哐啷。”
  薄渐忽然拉了拉凳子。
  江淮一时愣神。
  薄渐把凳子向前拉回去,腿放回了桌肚底下,本来就拥挤不堪的地方,多了两条腿,就容不下江淮了。薄渐膝盖磕在江淮鼻梁上。
  江淮没想太多,把薄渐的膝盖推开了。
  课桌底忽然暗下来。
  薄渐脱了校服外套,振了下,用几本书压在课桌前沿。
  衣袖衣摆垂下来,掩住了课桌靠前的一侧。
  林飞最后停在江淮前桌边上,他瞥了眼江淮的空位,没说话,也没再往后走了,撑着江淮前桌的课桌讲题。
  在桌底,江淮猛地发现,他跪在薄渐两腿间。
  他手还搭在薄渐膝盖上,是他把薄渐腿推到边上,自己挤进来的。
  薄渐握着笔,林飞离他很近,在讲题,但林飞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低下眼皮,睫毛轻轻颤了颤。
  如果他稍稍向后仰,向下面看,就看得见江淮的脸。
  他衣服穿得不算厚,江淮的呼吸碰在他大腿内侧。
  薄渐的钢笔在纸面上洇了个不美观的黑点。
  江淮喉结动了动。视线不偏不倚,盯着薄渐的皮带扣看。
  但他根本没看进去。
  他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薄渐的腰带扣。
  安静如死鸡市场的后排教室,忽然一声细微的“咔哒”金属响。像是幻听。
  林飞疑惑抬头:“?”
  薄渐握着钢笔,压着学案,神态如常,看不出猫腻。
  林飞疑神疑鬼没多久,又转过身继续讲题了。
  薄渐微向后拉了拉距离,低眼看过去。
  江淮屈着腿,单膝跪在地上,他弓着腰,一只手安安分分分地揣回衣兜了,另一只手……稍显尴尬地按着薄渐被他不小心解开了的腰带。
  他稍仰头,用口型说了声“对不起”,又低下头去了。
  薄渐睫毛动了动,捉起江淮的手,用他的手帮自己把腰带再重新扣好。
  江淮装死似的没动,薄渐怎么拨弄他手他都没反应。
  校裤是黑的,但有鼓出陷下的皱褶也都十分明显。江淮看见了。薄渐拨着他手指,手掌,手腕都会难以避免地蹭过去。
  江淮手心都被汗浸透了。
  他低着头,腰带一扣好,就把手抽回去了。
  操。
  在班里,在上课的时候干这种事……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薄渐低头看着江淮的手从自己手里溜走,他没阻拦,只撕了张纸。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从桌底边沿递过来,指间夹着张叠得整整齐齐,还别着一支笔的纸片。
  江淮抬头,皱起眉,抽了过来。
  展开,一行隽秀的字:“不帮帮我么?”
  江淮耳朵一下子烧热起来。他拔开笔,回了个“滚,你还要脸吗”。
  桌底伸出一只手,薄渐唇角微弯,从这只手手掌心拿走了随便乱叠了几叠的小纸片,食指无意似的划过江淮掌心。
  江淮被烫着了似的立马缩回了手。
  没多久,薄渐又把纸片递了下来。
  一张新纸片,一句新的话:“中午我生气了,你都没管我。”
  江淮展开,一愣,皱眉回:“那下次出去吃火锅我带你一起去。”
  小纸片又递回来:
  “才不要火锅,你都没叫过我爸爸,也没跟我说过那种话。”
  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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