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
“是嘛,”池逍坐在书桌前,打开自己的化妆包,“看你话不多,还以为不合胃口呢。”
沉默片刻,翁川皓开口:“你跟那个女孩很熟吗?”
“小燕?”池逍一边往脸上擦油一边说,“小时候玩得挺好,后来疏远了。”
“她好像很喜欢你。”翁川皓话一出口,自己都被莫名的酸气呛了下。
其实除了在床上,池逍的日常做派仍有股铁血直男风,俩人跟好哥们似的,连羞赧情绪都不多,所以翁川皓总觉得他的取向还是异性,以后会结婚也说不定。
“可能吧,”池逍没否认,“但我对她就只是当成妹妹的感觉,来不了电。”
“这样啊,”翁川皓笑了,“哎,你是不是经常被人追求啊?”虽然池逍说他朋友少,同性之间人缘差,这可不代表他的异性缘不好,上午那个校花不管怎样也算对他有过好感的。
“嗯,是啊。”池逍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他从小学就开始收到女孩子的情书,中学更多。但可能因为除了长相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家庭还不完整,更遭男同学的嫉恨,以前老被挤兑跟这个也有关系。
想想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有点不可思议,快乐或难过的回忆都渐渐远去。
“她们眼光不错。”翁川皓一手压在他的肩膀上。
“那些追求你的人。”
池逍微愣,这是夸谁呢?刚想问问对方什么意思,翁川皓已经说起了别的:“你还带面膜来了?”
因为池逍的手上拿着一个未开封的面膜。
“就这么几天至于吗?”他接着问。
“随手装的,又不占地方,”再说走之前有一个礼拜没敷过了,池逍看看手上的面膜,又看看翁川皓,“我给你也做一次吧?”
“不用不用我才不做这个。”翁川皓看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下意识后退两步。
“嘿嘿,”池逍的眼睛眯起来,“来吧,昨天吃得又油又辣,当心长痘。”
“这把岁数还长什么痘!”翁川皓将视线转向阖上的门,“你不怕被你外婆看见了?”
“她早休息了,而且她知道我喜欢干这个。”池逍的歪点子上来连避嫌都顾不上了,“你平常吃那么清淡,偶尔改变习惯更容易刺激皮肤。”
翁川皓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歪理,稍加犹豫,就被按在了椅子上。
池逍的手伸过来,上面沾了些凉凉的液体,轻轻拍在他的脸上,而后手指在脸周围的穴位按压,力道均匀而和缓。
翁川皓不习惯精油的味道,下意识地屏住鼻息,但渐渐地又感觉有点舒服,让他想起数月前对方帮他洗头的时候。
“你学过美容?”
“这还用学?”池逍哼笑,“自己琢磨琢磨就会了。”
好吧,翁川皓发觉他在某些邪门的方面确实天赋异禀,被又是抹又是按折腾得还挺解乏。
抹完油池逍撕开一片全新的面膜慢慢贴在他的脸上,仔细揉平整。
翁川皓睁眼正好看见梳妆镜里的自己,跟鬼一样,他都直想笑。池逍没笑,毕竟他自己也贴了片在脸上,早习惯了这种造型。
房间的大灯关掉后,他们一起仰躺在床上。
“这个要多久才能摘?”翁川皓问。
“二十分钟,”池逍隔着面膜戳了戳他的脸,“你睡吧,一会儿我再帮你收拾。”
“别了,我没那么困。”
外面,小区里有晚归的年轻人说话的声音,由于安静,人声听着格外清晰。过了一会儿,连这声音都消失了。
夜,重归阒静。
“池逍,”翁川皓又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嗯。”池逍侧过身,手放在枕边,“明天……要回去了。”
第30章 模糊的未来
池逍没有告诉外婆工作的事,只说请了三天假回来,算上每周休息的一天最多待四天。回程的车票就买在第四天下午。
那天中午池逍做饭前发现家里的酱油没了,他一边跟另外两人说,一边换衣服准备下楼去买。
冯淑兰放下手中的报纸,望着外孙出神。
翁川皓的眼力好,猜测她可能有话对池逍说,主动提出:“我去买吧,还有其他需要的吗?”他的方向感原本就好,这几天跟着池逍到处逛,早已熟悉这一带的商店、超市位置。
“再随便买把青菜吧。”池逍也不跟他客气。
“麻烦你了,翁先生。”冯淑兰摘下眼镜,缓缓说道。
“不会,你们再好好聊聊。”
“池逍,你过来一下。”等到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时,冯淑兰把外孙叫进了自己屋。
“外婆,什么事啊?”见老人一言不发地走到写字台前,池逍有点心虚,毕竟他隐瞒的事情不止一件。
老人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攥在手里,池逍看不清是什么,愈发迷惑。
“池逍,你和翁先生,”她抬头看看外孙,眼神里有不解,但更多是慈祥,“不是普通朋友吧?”
池逍的心里咯噔一下,他从小就不会在外婆面前撒谎,十个谎有八个都能被戳破,被这么一问,完全不知如何回应。
“他对你的生活习惯那么熟悉,怎么看都不像普通朋友,”池逍吃豆花喜欢甜的、汤圆不吃带馅的、不爱吃韭菜和豆芽……这些他都清楚,甚至门口小店随手买的零食都是池逍喜欢的。冯淑兰看在眼里,“你不必对我隐瞒,你外婆虽然年纪大,但并不糊涂。”
老人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愠怒,这让池逍略微放松。
“外婆那……你觉得呢?”池逍问得小心翼翼,他不知道外婆猜出了多少。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对感情很认真的孩子,”老人委婉地说,“上次那个姑娘让你伤心了。”
“外婆,我早就没事了。”他曾在电话里和外婆说过失恋的事,老人当时只说了一句“没关系,你还会遇到珍惜你的人。”
“翁先生他对你很好,也很在乎你,我看得出来。”外婆继续说,“只要你跟他好好——”
“外婆,”池逍惊讶地瞪大了眼,“你真的不在乎他……是个男人?”
“怎么说呢,我的思想可能跟不上时代,”老人自嘲地笑笑,“但是我陪不了你多久,未来的路是你自己的,跟谁走也应该是你自己的选择。”
池逍的呼吸一滞,心中涌出浓浓的罪恶感。
老人把这些当作是他认真选择的结果,然而他和翁川皓不是真正相爱,更没有共同生活下去的觉悟,像飘荡在暴风大浪中的豪华巨轮,看着光鲜,却随时有触礁沉船的风险。
“这个,”老人把手上的深色小本子递给池逍,“是你这些年寄给我的钱,我都存起来了。”
“外婆你——”池逍打开那本存折,发现上面印着自己的名字。
“年初,我本来想在你结婚的时候给你,但是……就现在交给你吧,”冯淑兰示意他继续听她说,“那个翁先生看起来经济条件很好,可我们不能什么都依靠别人,你自己也要有积蓄,工作上更不能懈怠,明白吗?”
“我明白,我会的,”池逍急了,“但是钱我不能要。”
“你这孩子,我一个老人家能用多少钱,”冯淑兰早年受过不错的教育,退休前在国有工厂当会计,后来也一直领着固定的退休金,虽然不高但足够一个人用,又有医保,所以池逍给的钱一分都没动过,“年轻人才要用钱,万一你们有什么需要总不能都让人家出吧,听话。”
他反复摩挲着那个本子,即使拒绝,外婆也不会花这些钱,只好先收下。
翁川皓回来时,池逍正在厨房切肉,看起来情绪不太好。
“你外婆说什么了吗?”翁川皓问他。
池逍想起刚才的谈话,犹豫了一瞬,仍旧平静地说:“也没什么。”
“那是舍不得走?”
“是有点。”池逍勉强地笑道。
翁川皓安慰:“没关系,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回来。”
“嗯。”他强压下心中的情绪,继续做饭。
下午去车站,江叔执意开车送他们,池逍没有推辞。
告别了这里的羁绊,两人再次上路。
空中悬着烟青色的云,火车开动以后,零星的雨点被风吹打在窗户上。昏黄的天幕下,房屋迅速后退。气温尚未低到下雪的程度,但水滴顺着冰凉的玻璃四散,看起来分外湿冷。车内的暖气越来越热,车窗上结了一层朦胧的雾,无法再看清外面的景致,池逍用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划拉,直到那里模模糊糊地映出自己的脸。
池逍说回老家是散心,但从那里返回滨都后,他好像更加心事重重了。
滨都也在下雨,天雾蒙蒙的,翁川皓见洗完澡的池逍一直坐在窗边发呆。
“在想你外婆吗?”翁川皓走过去,顺便把刚泡好的热茶递给他。
“还好,”池逍回过神,“我只是觉得过去这么久,她年纪也大了,有点伤感。”
“也是,不过她看上去挺精神的,还健谈。”翁川皓放下茶杯,温和地望着池逍,“对了,你想过让你外婆来滨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