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巴佬 (雁一夏)

　　这短时间天冷了许多，奶奶家的被褥太薄，何牛牛就自己的屋里把被褥搬过来，抱着被褥刚跨进门，就见奶奶不知何时倒在床边，昏迷不醒。

　　何牛牛吓傻了，疯了是的跑上前把奶奶抱到床上，红着眼哭喊着。

　　哭声引来了周围的邻居，他们也已经知道了何牛牛的遭遇，加之他奶奶突然病重，对这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也很同情，年长的三婶稍微有点经验，见奶奶一直昏迷不醒，连忙找来热水给她往嘴里灌，过了好一会儿奶奶才幽幽转醒。

　　只是情况非常不好，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村民看老人家这样，也都心里有了数，怕是大限已到了，有人便劝何牛牛赶紧准备后事。

　　何牛牛不肯，连着夜要带着奶奶去镇上的诊所看病，村里人怎么劝也是白费力气，直到奶奶出言制止，这才让他断了这个念头。

　　阴暗的土屋里，何牛牛跪在床边，看着万分虚弱的奶奶，一双黝黑的眼睛哭的通红，奶奶虚弱的去摸何牛牛的脸，颤颤巍巍的道，“大牛......不要难过......奶奶都已经九十三了......也活够了......”

　　何牛牛抽噎着，反反复复的说着，“奶奶，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大牛......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人陪你一辈子......”奶奶有气无力的道，“但那个人......肯定不是奶奶......”

　　“能我死后......你就走吧......不要一辈子呆在这里......”

　　何牛牛哭泣着抓住奶奶的手，“奶奶......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我已经没有了爹娘......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奶奶.....”

奶奶也哭了，眼角的泪落到花白的鬓角里，“奶奶也不想走......可是我这身体我自己有数......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由不得自己了......大牛......奶奶知道你放不下屈飞......那孩子也对你有感情......也可能真的是有什么苦衷......你要放不下她......就去找她吧......然后找份差不多的工作......奶奶希望你能过上好ri子......能幸福......快乐......”

　　最疼何牛牛的奶奶最终还是没有熬过那一个晚上......

　　奶奶去世后半个月，何牛牛才慢慢的从这接连的打击中缓过神来，看着空空的屋子，没有了屈飞，也没有了奶奶，他一个人守着这两栋空房子和那几亩田地非常的寂寥，晚上对着那黑黑空空的炕头根本睡不着觉。

　　等到奶奶去世后一个月，何牛牛做了个决定，他把家里的猪、鸡和存着过冬的粮食拉到镇里全卖了，回来后，他草草收拾了下，锁上了他和奶奶土屋的门，拿着用全部家当换来的4000多块钱，上了路......

　　他要去城里，他要去找屈飞......他想去问个清楚，为什么之前分明说了不会走，要永远在一起的话，最后还是要离他而去......

　　之前屈飞跟自己提过他住在S省的M市，在一家跟他名字一样的公司上班。

　　何牛牛知道M市是沿海的一座城市，是一座发展非常迅速，非常繁荣的城市，当然，这些信息他也只是道听途说，等他真的坐了三十个小时的火车辗转到达M市的时候，被眼前繁华的景象给惊呆了。

　　何牛牛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竟然真有这么多车，这么多高楼大厦的地方，车站旁边的金贸大厦，高耸入云，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晃得他都睁不开眼。

　　此时何牛牛就是一个十足的乡巴佬，什么都不懂，跟无头苍蝇一样，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只知道屈飞在一个和他同名的公司里工作，出了车站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晃荡了许久，何牛牛这才犹犹豫豫的向一边一个小摊的大婶打听了一下。

　　原本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那公司竟然会那么有名，那摆摊的大婶都知道的清楚，告诉他那是这个城市数一数二的企业，很有名，总公司是市中心的一个银色的大楼。

　　何牛牛万分感谢那位大婶，努力记住大婶给他说的路，还有怎么做公共汽车的方法，连走带懵的到了市中心，等到到达那座银色大楼前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何牛牛理了理自己身后被的破布行李包，吸了吸被冻出来的鼻涕，就只身进了那富丽堂皇的大厅。

　　结果前脚刚迈进大厅，后脚就有保安人员上前把他拦住，看着穿着一身满是补丁背着垃圾袋一样的破行礼包的何牛牛，二话不说冷漠嫌弃的把他赶出门口。

　　何牛牛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要对他那么凶，结结巴巴的解释他是来找屈飞的，是屈飞的朋友。

　　可是那些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翻，讥笑着说道，“你要是屈飞的朋友，那我就是国家领导人的亲戚......”
边说还不忘了把他推出公司大门好远，好像他有多脏似的，还勒令他不准在kao近公司半步，不然就要报警抓他。

　　何牛牛很委屈，他不知道是不是城里人都这么凶，不敢在kao近公司大门，只能找了个勉强避风的角落，正逢寒流入市，这里要比老家冷很多，何牛牛穿的单薄，之前找路的时候走来走去运动着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在一个地方站了一会儿就冻得有些受不了了，翻了翻行李，又给自己套上好几件衣服，可是那些带着补丁的衣服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没有办法，何牛牛只能抱着行李哆哆嗦嗦的蹲在外面等屈飞出现。

　　等了也不知多久，何牛牛鼻子和脸颊都冻的红通通的，吸了吸被冻出来的鼻涕，看着渐渐暗了下来的天色，不免有些灰心，估计今天是等不到屈飞了，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冻出病来可怎么办。

　　刚想要离开，就见公司大门出来了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被人前呼后拥在中间的正是屈飞，他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头发剪短了很多，成了精神的寸头，把整个脸都露了出来，精致又英俊。

　　何牛牛来了精神，立马跑了上去，“屈飞屈飞”的喊着。

　　在场的保安似乎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会突然有人冲进来，还来不及阻拦，何牛牛已经抓住了屈飞的胳膊，兴高采烈的，“屈，屈飞......”

　　屈飞正要弯腰进车里，看到两个多月未见的何牛牛愕然，但很快冷静下来，冷着脸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我不认识你。”

　　何牛牛想过好多种和屈飞相见后的场景，唯独没想过这种，一瞬间也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是何牛牛啊......我们在村里......”

　　屈飞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皱着眉头，保安连忙上前把他连拖带拽的拉走，也不知道谁，狠狠的给了他腹部一脚，他立马疼的抽气，没有心思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冷着脸的屈飞钻进了车里，汽车发动，渐渐从他视线里消失。

　　何牛牛的眼圈已经红了，随后他被保安人员像扔垃圾一样扔在马路边，那些人看他穿着破旧，以为他是脑袋不好的乞丐，便也没有在追究，警告他一番之后便离开了。

　　何牛牛坐在那里，连续坐了好几天的车，风餐露宿的，中午也没吃饭，胃原本就空的难受，又被那么狠狠的踹了一脚，此时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捂着被踹疼的肚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慢慢的抚着地爬了起来，行李包也掉落在了不远处，里面他收拾的东西也散落一地，他就这样捂着肚子弯着腰，把行李包捡起来，然后一步一步的把散落的东西也都拾起来塞到包里。

　　周围的人或诧异，或嘲讽的目光，让何牛牛脸上有些发热，笨拙的背上破布包，灰溜溜的离开。

　　弯着腰背着行李包快速的走在车辆穿行的马路上，想起刚刚屈飞看他那冷漠的眼神，就觉得难受的要命，搞不懂屈飞分明是认识他的，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的模样，他们分明朝夕相处了那么就，做过一些比其他人还要亲密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找人把他赶走......

　　努力隐忍这不要掉眼泪，这才是进城的第一天，而他就想回家了。

　　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何牛牛也不知何去何从，垂头丧气的想着，既然屈飞装作不认识他，那再去找他也没有什么用了，想着刚刚屈飞那冷漠又疏远的眼神，他心就难受的要命。


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一天没正经吃饭的肚子也饿的直叫唤，只能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然后凑合睡一晚，等到第二天再做打算......

　　本想随便买个馍馍大饼垫垫饥,结果走了一路都没有见到半个小贩的身影,到是路边有不少餐厅,但那些灯火辉煌的店面看起来又很贵的模样,原本来这个城市一趟就花了将近一千块钱的车费，他手里现在只有三千多块钱了，还要为以后打算，所以能省还是要狠狠的省的，那种高级的地方他是万万不敢踏进去半步的。

　　顺着马路徘徊了很久，越走越偏僻，终于在一个工地附近发现了一个卖馄饨的小摊位，看起来很简陋，只有两张桌子和几个塑料凳子，何牛牛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感觉这样的小摊位应该不会太贵的样子，便犹豫的走上前，对着照顾摊位的老头问道，“大爷，馄饨多少钱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