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勤猛地抬起头,又捂着半张脸低下头:“成哥……别捧杀我,我是个连歌都唱不出来的人,最多作词作曲,成驰如果想把我往歌星方面培养……恐怕,会让他们,让你失望了。”
成蹊眼神一凝,忽然意识到奚勤放开心防,在诉说他这几年变化的隐情。
“你的词曲,我这个门外汉听来是绝对不会失望的,但是……不能唱歌是怎么回事?你原来不是很喜欢唱歌吗?”成蹊逐渐皱紧了眉头,担忧地望着他,引导着奚勤说出来。
奚勤咬了咬牙,低埋着的头看不清神色,声音低哑:“我……我是很喜欢,但是我唱不出来了,真的……成哥,我不能……”
“好,你冷静,没事没事,唱不出来没什么,”成蹊耐下心来宽慰着他,充满磁性的声音慢慢舒缓着奚勤紧绷的神经,“但你得告诉成哥原因,憋在心里难受的话就告诉我,好吗?”
见微微发抖的奚勤逐渐放松了下来,成蹊松了口气,幸好,在前几天他就找心理医生咨询过,遇到奚勤这种心里防线很高的情况,让他有个倾诉的引导是最好的。
但心理医生告诉他,简单的引导到一定时候也不管用,最好还是进行专业的心理治疗,成蹊这几天的努力,就是要让奚勤放下戒备,要是能有所好转,跟着他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看就更好了。
索性,奚勤放松得很快,默默地点了点头,摸了摸腿上小柴的脑袋,正在酝酿该如何告诉成蹊,他心里的不安。
“咪呜~”小柴软软地叫了一声,大眼睛里满是自己脸色苍白的倒影,手臂被另一个毛呼呼蹭了蹭,King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桌子上,贴着他的手臂坐下了。
毛绒绒的安慰无声而柔软,抬起头撞上成蹊的目光,也是深邃而温和。
成蹊平时很少笑,但面对奚勤他丝毫不吝啬笑意,时时刻刻都带着抹浅笑,把原本锋利的五官都冲淡了,今天也是格外柔和的笑,浅淡的眼尾弯弯的,里面盛满了担忧的目光。
一眼就可以让奚勤沦陷,让他想把所有的一切,自己的全部,都告诉给他。
沉默了许久,奚勤终于还是开口了:“我唱不了歌,是在三年前,那一次我失声了两个月,就再也没法站上台唱歌了……”
☆、第二十八张回忆卡
“三年前?”
“三年前,就是我哥……自杀那一年。”
三年前的罹云市,正在举办一场原创歌手选拔,全国海选当然不可能错过罹云,这个拥有全国两大音乐学院之一罹云音乐学院的沿海城市。
“让世界聆听你的歌曲,你的声音……欢迎来到“请聆听”原创歌手海选现场……”
主持人嘹亮的声音在人潮涌动的场馆中回荡,每个年轻人都扬着张热切的脸庞,拿着自己的号码牌,期待地看着演播厅的选拔情况,有没有叫到自己的号码。
还不到二十岁的奚勤也在众人之列,他倒没有一直紧张地张望或者不停地练习,只是低着头戴着耳机,背挎着一把吉他,安静而淡定地等待着。
也不是说他不紧张,最初的海选本来就不难,他几乎肯定自己一定能过了,那是对自己实力的肯定,按照这样的情况,自己能一口气挺进五十强都没有问题。
来这里的原因,是奚勤在罹云音乐学院的老师也在这里做评委,他挺喜欢奚勤的创作风格,只不过最近奚勤正和这个老师杠上了,老师对他说他目前的创作方向出现了问题,迟早会走到尽头,江郎才尽。
那时还有些中二病的奚勤,全程漠然而傲娇地冷眼旁观那些紧张到声音发抖的选手,心想练好心态再上场有时候比实力更重要,老师的那些劝告跟自己的创作没有冲突。
要有人喜欢听的歌曲才是好歌,如果没有听众,阳春白雪也只会是曲高和寡,流行音乐接地气一点没什么不好。
这是还没成年就在酒吧驻唱过的奚勤得出的道理。
今天来这里参赛,不说是为了成名,奚勤只是想得到一个公众的证明,挑战一下自己真正的实力。
轮到了他上场,简单的自我介绍,刻意避开了坐在评委席上的老师意味不明的眼神,直接拉开架势,扣上琴弦,吉他轻盈而有节奏的声音弹跳而出——
“……海边的空气格外清新/身边的你出乎意料安静/浪花带走了你的笑声/我没有听清/你最后说的那一句……”
“……这一句/会是我愿意/还是我爱你/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你分别的话语/打碎在泡沫里/随波浪流淌去/来不及抓住你……”
曲调逐渐转为忧伤,奚勤没有表情的面庞让人不知道他内心想着什么,清淡的神情抵不住曲调中的忧郁,略微喑哑的嗓音在吉他的弦上摩擦,抬眼时挑起泛红的眼尾,似乎有伤感的神色流淌而过。
最动听悠然的哼唱结束了这首歌,三个评委除了奚勤的老师,都忍不住鼓起了掌:“很动听!深情而不做作,原本很悲伤的故事用轻松愉快的曲调表现,很有新意……”
奚勤诚恳地点头,谦虚地抿了抿嘴角,唯有奚勤的老师轻哼了一声,虽然和其他评委一样给了晋级,但是却对他摇了摇手指头:“这位选手,虽然很有才情,却少了点灵性,华而不实,如果能更加用心地去唱用心去创作,你能更好,希望能走的更远吧,小朋友。”
奚勤当时有些不服气,但是没有表露丝毫,心里不由得烦躁了起来,对评委老师鞠了一躬,就下场了。
回到学校宿舍,并不太合群的奚勤没人会理会他,只有一个gay里gay气的室友跟他打了声招呼,告诉他今天宿舍楼下有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男生找他,他不在就离开了。
“长得跟我很像?我哥?”奚勤难以置信地再三确定,那个室友对他挤眉弄眼:“那是你哥?好帅!像个演员!不过明明你们俩这么像,他要好看得多,是不是你太严肃了不怎么笑,拉低了颜值啊?太可惜了……”
奚勤连忙给奚寒打了电话过去,无人接听,莫名觉得心慌,忙问他:“我哥有没有让你转告我什么?”
室友这才从花痴里回过神来:“哦,他说如果联系不上他别担心,他心情不太好,想出去散散心,看他眼睛还红着呢……他还说明天就走。”
奚勤更加不安:“明天就走……他有说去哪里吗?”
“没有,我看他往东校门出去,招了辆出租车走了。”
联系不到奚寒,奚勤立马就想到了罗业,难道两个人闹矛盾吵架了?
联系上了罗业,对方的语气的确不太好,焦躁地对奚勤说:“我们俩没事,你别担心,他去找你了?”
“我没见到他,你们……到底怎么了?”
罗业声音沙哑,似乎是烟抽多了:“他下个月就要出国进修了,A国那边所有我都给他打理好了,但他突然犹豫了,最近也一直外出,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抱歉,发了点牢骚。”
奚勤眉头逐渐蹙起:“我哥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你在怀疑他?”
罗业深吸了一口气,静了许久:“那怎么解释他的反常?”
“如果你们都不相互信任,我也不会劝了,我只能告诉你,哥他这些年有多不容易,浑身是伤地把我从老混蛋那里救出来,妈妈和外婆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今天却红着眼睛来找我……”
罗业急喘了一口气,听筒那头传来慌乱的声音:“我……我这就去找他,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奚勤郁闷地扶额:“我也不知道,但应该就在罹云,我也去找他。”
罗业:“你不是在参加‘请聆听’的选拔吗?去准备你的比赛吧,我一个人就可以,奚寒没事的,有事我向你负荆请罪。”
奚勤稍微松了口气,对罗业说:“罗大哥,你要对我哥好点,如果再让我知道了,就不是负荆请罪那么简单了。”
“一定,你放心。”罗业笑了下,挂断了。
直到第三天,奚勤才再次接到罗业的来电,奚寒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但人找到了。
“哥他怎么样了?没事吧?”奚勤正在准备一百强晋级赛的歌曲,忙得不可开交,随时关注着奚寒的情况。
哥哥谈恋爱,操心得比自己谈还累。
“小寒没事,他只是心情不太好,他给我说,奚家一直都有抑郁症病史,会有心情低落的时候,恢复了就好了。”罗业的声音有些疲惫,却难掩心安的幸福感。
奚勤彻底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抑郁症这事……主要是我们父母的原因,我哥他不严重,罗大哥你要理解。”
罗业笑了笑:“我当然理解,我爱他不可能不包容这些,你也是,最近在准备比赛吧,压力不要太大,保持心情愉悦。”
奚勤心头一暖,罗业跟他哥在一起了这两年,他从难以适应,觉得哥哥被人夺走了,到后来慢慢接受了罗业这个“哥夫”,奚勤总算能感受到一种家的温暖了。
“嗯,我知道,对了,我哥呢?”
“他……在洗澡,可能要等会儿。”罗业的语气有一丝促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