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市只有一座山,山腰只有一座道观,愣头青的笔尖一顿:“就是那家。”
吴窥江皱眉回忆:“不是道观吗?算命转运。”
愣头青看了同伴一眼,怕泄露机密,虎头虎脑的那个警察挠挠后脑勺,瞄了眼受害者家属,同情心泛滥:“本来就是伪装,也正是因此才让他们逍遥法外那么久。”
吴窥江想起夜市上遇到的骗子,被他二五八万地赶跑,替钟在御解围,似乎谁曾提点他一句,实在是记不清了。
旁边有结伴的小护士们探头来看,警方送来的人就带着神秘成分,十分喜闻乐见。
刚才还惊涛骇浪的钟在御一时无声,吴窥江看着直皱眉头,把他按回椅子上。
钟在御品尝到嘴角咸味,才有所意识,整个人仿佛沉入深水,耳鸣目乱。什么花了、买好吃的了!全被诈骗了。他自言自语,可小声的模样却像是在自揽罪孽:“我还嫌给的不够,我怎么那么蠢,奶奶是被骗了我都没发现!”
吴窥江无话可说,只能紧紧相拥,当着目瞪口呆的警察和匆匆来往的护士的面,不遮不掩,旁若无人地安慰:“不是你的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能揽在身上,吴窥江皱眉,他想着自己仗着对钟在御的了解,琢磨花言巧语哄人主动送上门来。
钟在御狠狠抹眼泪,擦得眼角绯红:“可我竟然还给她钱!还嫌不够!我这不是害奶奶吗……”
吴窥江打小生活在上流社会,接触的都是高端人士,也就是留学期间长了眼界,见识过社会底层,也不过蜻蜓点水似的几眼。他没想到这种小儿科的诈骗手段会影响到身边人,什么样的绝望会让奶奶信赖陌生人荒谬的话。
“对了,太爷爷呢!”钟在御猛地站起来,“太爷爷呢?你们找到奶奶时,她身边是不是还有位老人家!”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眼里的为难,受害者家属情绪激动,前辈和经验都告诉他们此时不宜。
世间上有些事,永远也想不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想不到亲身经历的瞬间会如被刀剐皮肉。原以为承受不住,结果只剩下一句“不得不”。
两位警察欲言又止的模样如一记枪响,钟在御一颗心四分五裂,轰隆一声,他大概也明白了。
钟在御没有昏睡太久,醒来时一天行至傍晚。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电视剧里那些不可肆意的剧情会照搬到自己身上。
阳关和暖,吴窥江侧身打电话,全身如同笼着金箔。他这才意识到那件大衣是藏青色。
见人醒了,吴窥江挂断电话,坐到床边:“怎么样?还难受吗?”他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改口已晚,只得轻按他的额头抵在枕头上,“再休息一会,这边有我呢。”
钟在御盯着他,眼里看不出喜怒:“奶奶呢?”
吴窥江受不了这样的注视,垂眸躲开:“重症病房里,林森来了,在病房外看着她。”
钟在御又问:“太爷爷呢?”
“现在少见四代同堂了,你想开点。”吴窥江说话时舌头打结,前所未有的艰涩。
钟在御痒痒似的动了动,“我能去看她吗?”
像是问能不能多吃一个冰淇淋,居家似的安稳与轻松。吴窥江怔住,他期待这种语气,又怕压抑着巨大悲哀无法释放,但他还是点点头,得一时是一时。
林森焦头烂额,他没来得急流泪,被得知消息的妈妈哭得闹心。他觉得自己不敢见钟在御。钟在御这人,心中必然是太爷爷和奶奶各占一半,甚至不会给自己留半寸空间。
然而他见到钟在御时,钟在御只是简简单单地问:“奶奶怎么样?”
“还没醒,医生说手术顺利,还要观察。”林森拍拍他的肩,“住院费付过了,你好好休息,等奶奶平安了再谈别的好不好。”
钟在御点点头。
上天还有怜悯,没让一个家彻底支离破碎。奶奶住进重症后,身体各项指标一直平稳,当晚就醒了,在重症住了三天后转移到普通病房。
剧组给了假期,学校也请假,三天内,钟在御只离开过医院一次。
吴窥江不明白,一个整日干干净净的人,怎么会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脏得不成样。
林森拿来衣服,回来时还拎着他妈妈煲的汤。吴窥江在附近开了间房,把钟在御拉过去,衣服未脱直接丢进浴缸,全程像是给只布娃娃洗澡,不过这只布娃娃听话,要伸胳膊伸胳膊,要伸腿伸腿。
裹好浴巾丢在床上,这个天气还开暖风,浴室里蹿出热气,整个房间桑拿房似的闷。
吴窥江盛汤,他以为还要喂,钟在御主动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喝了两大口。
“当心烫!”听见清晰的吞咽声,吴窥江老怀欣慰换下半湿的衣服。他亲手倒的汤,当然知道已凉,就是习惯性说一句,好像所有人他都能找借口训两句。
换好衣服,吴窥江才意识到他们一直都没吃东西,腹中无油,一点也不饿。他看着钟在御,以为他想通了,蹲下来,欣慰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多吃点才有力气。”
熬好汤,还仔细剔下骨头。钟在御含着块肉,又给吴窥江喂了块,说:“我知道。”
蹲着累,吴窥江干脆坐在地毯上,捏着脚腕给他套袜子:“待会再去吃点别的,多吃点,咱们再一起去医院守着。”
钟在御问:“那你那边怎么办。”
吴窥江说:“有吴佩汉,他别的不行,还是能听得懂人话的,也不枉我培养半年。”
钟在御一口闷,盯着碗底:“有半年了。”
“什么?”吴窥江准备再倒一碗。趁现在能吃,多吃点,免得再生意外。
钟在御不安地说:“离那次超渡,半年了,我竟然没发现。”
吴窥江手一抖,撒了汤,他觉得这温度凉得荒唐。
“不对,大半年了。”钟在御搓着双脚,袜口松了,一会在脚腕一会褪到脚后跟。看见袜上的小熊,他才想起来这双还是奶奶给他买的,气管内仿佛卡着块不上不下的排骨,声音开始沉闷,“我天天只想着拍戏,结果忽略奶奶那么久。”
差不多就是刚认识的那些天,吴窥江有些粗暴地把碗塞他手里,冷着眉眼,居高临下地问:“你什么意思?你这半年只拍过一场戏吧。”
他难道是罪魁祸首?后妃争宠,吸走了全部注意力。
钟在御慌忙大叫:“不是的!我好自私,整天不沾家,一有机会就往外跑。”
吴窥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你知道程鹿有多难过吗,林森不是去摄影棚,就是陪他妈妈,晚上还要给弟弟辅导课后作业,十天半个月才能过次二人世界。而我想的是每天都能见到你,你不来,我也能让你心甘情愿来,你说,是不是我太自私,总把你圈在身边。”
钟在御小声,仿佛在讨要些什么:“我以后想多花点时间陪奶奶。”
不要真金白银珠宝首饰,要这些虚无的相伴左右。吴窥江屏气,老人家总归时日有限,到头来尘归尘土归土,只要最终还是他俩携手与共。
第55章 原来
本市墓地价格是房价的十倍, 出奇离谱。殡仪馆兴起寄存服务,一年的花销等同于一平米房子的价格。不过, 钟在御不情愿让太爷爷同陌生人为邻, 干脆请回家。
白事的规矩钟在御一概不懂。
林森的妈妈年龄大了, 送走公婆之后,又送走丈夫, 附近谁家办白事都会请她帮忙。她把太爷爷当亲爹, 由她出面,在家里搭了灵堂,办了场不入土的白事。
出殡那天, 钟在御和林森两人披麻戴孝, 像一对兄弟,也像一对小夫妻。
看见有人在安慰他俩, 吴窥江甚至没能进屋,贼似的赶紧离开。
吴窥江穿了身运动装,难得不起眼一回。钟在御同他说,来吊唁的都是附近居民,熟悉到知道对方几点钟出门买菜, 拐弯抹角地不想让他来。他不满这种见外,纳闷自己像个见不得光的小情儿。
虽然说清楚要照顾奶奶, 这几日只在医院见面,但凡有其他人,吴窥江就不能露面。饭菜只能送到停车场,看一眼, 交代两句。
吴窥江有种错觉,钟在御要在他和奶奶之中二选一,而他一定没有胜算。他走到筒子楼下,和一个有点驼背的人擦肩而过。
老丁以为是老眼昏花,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见到疯子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在的他八面玲珑,他转身:“吴先生?吴先生!”
那人没听见,老丁大步追过去,拦在他面前,果然是他!老丁喜出望外,面部表情夸张到要挤掉头顶的植发,他伸出手:“吴先生,果然是你,刚才看背影觉得像,就是没敢认。”
吴窥江机械般同他握手,觉得自己不可能认识这位。
他认识的人中,就没这么热情似火的,最关键的是还敢拽着他的手不放。
老丁终于松开手:“吴先生贵人多忘事,可能不记得我老丁了。前年王导请的酒席上,我有幸跟吴先生喝过一杯。”
吴窥江面无表情,王导是哪号人物?
老丁尴尬地笑笑,人家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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