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寒枝哑 (桃心)

　　他想给段萧然发个信息问一句，但是又担心自己这做法不合时宜。
　　这还没多熟呢，自己什么位置，段萧然什么位置，况且这一段新闻怎么看怎么都是自己占了便宜，如果这时候自己站出来反倒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他听从了王莉的话，热度过两天就会散。先等段萧然的工作室澄清。
　　情绪稳定了下来之后，他才发现棠眠不知道去哪儿了。
　　蒋秋池让棠眠回家一趟，最近老人家身体不好，需要他照顾。
　　棠眠来不及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就赶回了家里。
　　蒋秋池看出来他脸色不大对，问他：“你怎么了？和小郑有矛盾？”
　　棠眠想着这时候掩饰也来不及了，索性说：“和他没关系。”
　　蒋秋池奇怪：“那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工作压力太大了，那你回去休息着，我看你也不容易。”
　　棠眠一边忙着手上的事一边说：“叫我来又说叫我回去，什么意思呢，来都来了，我不走。”
　　老人家有脑瘤，年纪大了，不能做手术，一家人又都是医生，所以只能多多静养着。医生虽然救死扶伤，但是真正在病魔面前，依旧是众生平等，从来不讲身份职业地位。
　　蒋秋池聊到这，突然告诉棠眠一个消息：“喏给你说个事，盛烨霖的检查报告出来了，癌症。”
　　棠眠看小护士给外公扎针。他睡了。
　　这消息让他脑子一轰，还没反应过来，扭头盯着蒋秋池的脸。
　　“你说什么？”
　　蒋秋池神情了然，好似早已料到了会有如今这局面。摇了摇头不愿多说：“骨癌，没办法，他们全家都有这个病，遗传。当年他父亲病逝之前，一直都找你外公治疗。”
　　棠眠的外公是全国首屈一指的骨科专家，外婆是全国第一所妇女儿童医院院长，蒋秋池在本市最大公立医院当副院长。要知道点什么消息太容易了，况且那人还是盛烨霖。
　　家中医疗设备一应俱全，外公鼻子里塞着呼吸器，安静地睡着。
　　棠眠愣愣地坐在一边，仍旧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可是，他才那么年轻……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为什么？”
　　蒋秋池知道他现在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盛烨霖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得了病，这些风一阵雨一阵的消息突然出现，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她叹了一口气，把手搭在儿子肩上，放了一会儿，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郑商玥给棠眠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棠眠闷着声音说：“在家里，外公病了，回来看看。”
　　商玥说：“严重吗？我也回来看看。”
　　棠眠说：“老毛病了，最近没照顾好，让他摔了一跤。”
　　商玥一听这个消息，立刻想到了几年前自己去世的奶奶。老年人害怕摔跤，这一摔不起的太多了。他对棠眠说：“我马上来。”
　　取了车钥匙出门，丝毫没有留意到有狗仔蹲他的点，一路尾随，进了城西的小区。
　　进了门取下口罩问：“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不知道为啥棠眠看起来哭过，商玥以为是担心老人给害得，蹲在了棠眠身边，抚摸上他的脸，问：“你怎么了？哭了？别担心，有我呢。”
　　棠眠撇开了他的关怀，侧过了身，还带着哭腔：“我没事。别管我。”
　　商玥只当他是忧虑过剩，加上两人又昨天闹了矛盾，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站起来一回头，就看见了蒋秋池。
　　蒋秋池忙了一天，才顾得上吃饭，看见商玥来了，招呼他：“小郑来了，吃点东西？”
　　商玥摆手说：“吃过了吃过了，妈。您还没吃呢？”
　　秋池说：“吃过了可以再吃点，喝完汤呢，来吧。来。”
　　商玥放心不下棠眠一个人在那儿，倒是蒋秋池说：“他没事，你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她心里清楚儿子为什么郁郁寡欢。说到底都是有血缘的啊。
　　她把小郑带走了，刚好给棠眠一阵独自消化的时间。
　　饭桌上，商玥问岳母：“棠眠这是怎么了？我看他哭过，他最近压力是不是太大？也是我不好，常年在外工作，没时间陪陪他。”
　　蒋秋池没告诉他盛烨霖的事，只是说：“你也不容易，你们两啊都挺忙的，在一起需要更多的体谅和关怀才行。”
　　商玥听到这话点头。
　　他确实觉得自己对棠眠有亏欠，做演员太忙不说，好不容易回到了家还和棠眠闹不愉快。他想起来略微觉得尴尬，以至于都有些不好面对岳母蒋秋池。
　　他试探地问起：“棠眠今天回来，没说什么吗？”
　　蒋秋池吃着眼前的菜，反问：“说什么？我也是才回来没顾得上和他细聊。”
　　商玥听了这话轻松了一些，他知道是自己父母不对，也想过如果岳母问起昨天的事情来肯定是要认错的，但是却没想到棠眠一句都没提昨天的事。
　　蒋秋池结过婚也离过婚，心里清清楚楚婚姻里的那些鸡飞狗跳鸡毛蒜皮的事情，她对商玥说：“你啊，要多让着点棠眠，棠眠性子不好都是我重小给惯的，你比他成熟，你要多让着他一点儿。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你给我说，我悄悄会帮你给他说的，但是你们两在一起要减少矛盾，主要是你的工作性质，如果你们两出了问题会带来很多困扰。所有有时候你们在一起，还是要互相体谅，少说一句是一句。”
　　商玥知道蒋秋池对自己印象不赖，不然也不会当初支持棠眠和自己结婚。
　　其实谁都清楚棠眠和自己结了婚，棠眠牺牲很大。他自己也清楚，所以他一直把棠眠捧在手心里不敢让他多受委屈。让棠眠受了委屈，首先就是对不起蒋秋池，还有就是得罪不起盛烨霖。
　　他规矩且略显谨慎地坐在蒋秋池对面，听了她的话，接连点头回应：“是的妈妈，我和眠眠感情很好，您不用担心。我比他长几岁让着他是自然，您愿意我来照顾他，我已经很心满意足。”
　　当初郑商玥拍戏着了凉，嗓子发炎说不出来话，去挂门诊看医生，正巧就遇到了傅棠眠。
　　他当时只是觉着傅棠眠这三个字好听，棠眠戴着口罩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听声音就知道不会差。由此他对棠眠一见钟情，之后便开始追求棠眠。
　　那时棠眠还不知道他是个演员，也不喜欢看戏，还是一次蒋秋池去门诊的时候恰巧遇到郑商玥又来找棠眠“看病”，这才让棠眠知道了商玥的真实身份。
　　蒋秋池平日没啥爱好，也不喜欢自拍搓牌发朋友圈，就剩下看电视连续剧这一点爱好了。她什么剧都看，认识郑商玥不足为奇，倒是郑商玥被人认出来，惶恐又谦虚，蒋秋池一眼就看出这个小郑对自己儿子有意思。
　　知母莫若子，接触了两年之后棠眠自然也看得出母亲喜欢家里出现的这位“明星”。
　　郑商玥体贴大度，为人又乐观积极，实在是挑不出什么大错来。
　　而恰逢此时盛烨霖在一次深夜里对棠眠说：“如果可以选，我不想选当你父亲。”
　　吓得棠眠落荒而逃。
　　吓得他立刻就接受了商玥的求婚。


第6章
　　睡觉的时候商玥很自然把棠眠圈在怀抱里，一寸一寸地亲吻棠眠的耳朵，发丝，还有后颈。态度温柔，动作迤逦。
　　棠眠回忆起同样的事情盛烨霖也对他做过。
　　当时两个人像闹着玩，盛烨霖教他骑马，两人坐在一匹马上，传说那是盛烨霖花大价钱从外国空运过来的汗血宝马，浑身金灿灿似发光，才读大学的棠眠从未接触过这类运动，盛烨霖在他身后，两人贴得极近，本来走着走着的马儿突然被盛烨霖夹了一下马肚，颠簸起来，棠眠立刻抓紧了手中的缰绳，手心直冒汗。
　　盛烨霖的声音却缠在他的耳后，别有用心似得劝慰他：“别怕，一匹小马，他很安全，不是吗？”
　　棠眠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呼吸几乎就快要掠过了自己脸颊。棠眠觉得这不正常，距离太近了，早超过了人与人正常安全的距离。但是在马背上，而且他是第一次骑马，那面心慌意乱。
　　他以为盛烨霖会做什么，但是盛烨霖没有做任何事情，他拼命把背挺得笔直，屁股都不自觉之中夹紧了，脑袋却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紧张。盛烨霖的呼吸全在耳畔，一呼一吸，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动作。
　　马儿一直在小跑，他也不知道训马的技巧，只能呆呆地由盛烨霖架着往前走。
　　手心早就湿透了，恐怕不止手心，腋下，脚趾也都出了汗。
　　他不知道盛烨霖坐那么近干什么，心里很乱，却想不了任何事情，他以为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没有。什么都没了。
　　盛烨霖就是时不时夹了一下马肚，马儿载着他们两一圈接一圈地在场地里兜着。盛烨霖的呼吸声一直都在。两人也一句话都无。一圈两圈三圈下来，棠眠觉得自己居然有点晕马了。他感觉自己被机械地匀速地运动弄晕了头，四周永无变化的景致也让他晕了头。盛烨霖那天的话好像格外的少，溜了不知道多少圈之后，两人下了马，仿佛都经历了一场强度不小的运动，马儿颠得他两都气喘吁吁，盛烨霖呼哧呼哧地吐着气，胸腔起伏，眼睛停留在棠眠早已被太阳照得发红的脸上，注意到他鬓角流了汗珠。